顾寻跟随顾念和出门之后,顾念和带着轻浅的笑意,带着顾寻朝着另一条幽静的小路走去,月光之下,他自在地沉默着,留下身后顾寻等三人茫然地跟从。
顾寻追上前,轻声问道,“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我在府中为爹爹立了一个衣冠冢,我带你去。”顾念和轻声道。
“衣冠冢?”顾寻愣了愣,“那爹爹他——”
“自然是入了我顾家的宗墓。”顾念和声音平静如水,他微微侧目看向顾寻,“有些事我要告诉你,等到了爹的坟前,再说。”
顾寻点点头,又转身望了陆秉一眼,他看起来并没有不自在,顾寻稍稍松了口气。陆秉自来后几乎一直被冷落着,今晚顾寻带着他一道过来,原是想认真地将他介绍与哥哥认识,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人之间已不生疏,也不知自己在地牢中呆着的这几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寻抬头望了望顾念和的背影,又快步跟上几步。
顾元和的衣冠冢落在顾宅的最东侧,此地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只是空空的几处亭台、池塘,没有供人居住的房屋,自从全家搬回城中的顾府之后,这地方就渐渐凋敝了起来。上一冬的落叶还没有清扫,零散地落在长廊和两侧的泥地里。
“就是这里了。”顾念和伸手一指,顾寻看见不远处立有一块石碑。
顾父的衣冠冢附近铺着一圈崭新的石板,显得庄严而清净,顾寻默默走近,却不知应该行什么礼,于是回头看向顾念和,他牵起顾寻的手,缓缓跪了下来,顾寻便也跟着他一道俯身而跪。
两人起身之后,陆秉也上前躬身向墓碑行礼,他生前未曾见过顾父,但看顾寻与顾念和的脾性,他也能猜到几分顾父的性格,只是可惜不能一见。
夜色里,顾念和缓缓开口,“顾寻,爹爹生前一直很想把姨娘的死因告诉你,但他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现在,我替他说。”
一旁的陆秉微微皱起了眉,这到底已经算是顾家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听着总是并不太好,想到这里他退了几步,却被顾念和叫住,顾念和较为恭谦地开口,说陆秉此番营救顾寻,又派人一直护着这千花畔的宅院,才使得兄妹二人性命得以保全,已是他二人的恩人。当下此间故人已去,陆秉已无需避讳什么。
顾念和如此解释,陆秉便也不再坚持,而是静静站在一旁,顾寻望着顾念和,神色凝重地等他开口。
“你知道的…家中一直不喜姨娘的出身。”顾念和望着顾寻,眼中虽然有同情,却依然坦荡,“从前你一直怨爹爹不去看你,疼你还不如疼灵儿,其实爹爹有他的苦衷。”
顾寻的耳朵竖了起来,是了,她一直很好奇,如果顾元和对木莲母女当真有他临了前那般的深情,又何以使得母女二人生活艰难,让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连一身花衣也穿不起。
“爷爷一直想找法子将你和姨娘撵出府,常常想方设法刁难,因而,自从将你们接入府中之后,爹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岔子,被爷爷拿了把柄。可是没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爹也没有办法,他是家中的长子,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只能忍让,你...能明白吗。”顾念和轻声道,见顾寻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默默地望着自己,叹了口气,又道,“爷爷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风尘女子,爹便在人前作出一副一时糊涂欠下了fēng_liú债的样子,对姨娘不冷不热。姨娘性情温婉,人却开明,从来不计较这些,她和我娘倒是很处得来,不过…”
顾寻微微颦眉,“...什么?”
“这些年来,你应该也猜到了…姨娘当年不是失踪了,而是…”
“嗯。”顾寻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得感叹,难道府中人一直瞒着顾寻她娘已经去世的消息么,真是一群狠心的人啊,她望着顾念和,“可是…为什么?”
顾念和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杨家人来我们府上?那年顾念灵跑去堂前,说你把杨家的二公子杨恪推下了水,你还记得吗?”
这件事情顾寻听易卿提起过,于是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顾念和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杨夫人得知杨恪是自己落的水,是你出手救了他,特意来看过你和姨娘。离开之后,杨夫人便生出了许多不快,她对爹爹说,她见你和姨娘常年住在深宅之中,你一个年纪幼小的丫头,虽是妾室所生,但长在顾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府邸里,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得如此穷酸窘迫——一个小姑娘,成天穿着粗布麻衣,这怎么好?”
听到此处,顾寻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杨夫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妇人。明明那时候杨廷和仕途受阻,前途晦暗,然而即便是此时,她在故宅中也没有一星半点寄人篱下的落魄,反而愿意为一对素未相识的母女打抱不平。
顾念和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这件事穿到了爷爷耳中,他几乎是勃然大怒。”
顾寻双眉微扬,“他——他气什么?”
“他气...你们让顾家,在外人面前丢了份。”顾念和说道,“自从爹爹对你们冷眼相待之后,爷爷自然是没有找过你们的麻烦,只是盼着爹早日对你们失了耐性。然而此事一出,顾家分明成了性情凉薄的地方,结果爷爷便拿我娘做了这事的替罪羊,称她是恶妇梅氏,以正妻之身欺侮妾室,罚她去佛堂抄诵经文一年。”
顾寻心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