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荇儿知袁明山要去拜访红叶,便不着急回到住处,留在萧武之处,将红叶所得消息一一相告与他。
果然,萧武一听便勃然大怒,右手重重拍在木桌之上,一个一寸多深的手印立现。
萧武咬牙道:“昔日皆因我无用,救不得小音性命,自觉愧对师父师母养育之恩,如今苟活于世,即然得知青阳灭门之后有奸人作恶,便必然不能放过狗贼性命。”他对荇儿道:“明日我便向袁盟主请命,这一遭,我去定了。”
荇儿连忙宽慰他,想起师父之女——雷茗音之死,也是心痛不已,痴痴却只能劝萧武不用太自责。
荇儿叹了口气:“此番我亦想亲自手刃狗贼,然而却要领命上京,不能为师门报仇,心中总是愧疚。”
原来,青州曲荟城兵械库,近日新驻了一批军械,弩甲剑刀一应俱全,曲荟城位处青州中州交接之处,毗邻闽水支流青龙河,若能将此批军械劫出,便可直接从青龙河直接运入闽水,迅速收入日月盟势力之中,。
然而,军械库武装精良,守备森严,如果用武力硬劫,极其折损人手,又容易打草惊蛇,暴露日月盟一番密谋,又难以保证成功,袁明山便想智取。
兵械调动,需得兵部虎符,袁明山的计划便是上京盗取虎符,伪发调令,佯装官员运走这批军械,日月盟部署沿闽水排开,若得了这批军械,便可立即分发至各部,起义之事已水到渠成,若再得这一把浪涌,自然水涨船高,更推动起义之势汹涌,以撼动天下。此事虽然凶险,却值得为之一拼。
日月盟中多为武林粗人,擅长谋略并可伪装身份与京中贵人相交不过寥寥数人,出身尊贵的荇儿,自然是一个,这任务,自然万万少不得她。
萧武听完荇儿一番言语,双目紧紧的盯着她,荇儿自从扮做雷鸣音后,连睡觉都很少除下面具,所幸那面具乃世间奇物,材质极其薄,日夜佩戴也无大碍。荇儿宁愿如此辛苦,也再不愿露出自己绝色容颜招惹红尘,宁愿以男子的身份拼杀在乱世之中。萧武每每念及于此,都心疼不已。
只听萧武缓缓道:“师妹,自从那日我表露心迹,纵然我不求什么,但是心中仍是牵挂与你,我自小便爱慕你,我想这一辈子,这份心意,都不会改变。”
荇儿陡然听萧武深情言语,不由羞涩,然而心中更多的是歉疚,她不由目光闪躲,不敢对上萧武深情的双眼。
萧武言语中带了几分惆怅:“我知道你心中至始至终只当我为亲哥哥,可是终究是情深所致,如今,我们各有心意,谁都无法再掩饰。”他略停了停:“你这些时日,多少有些疏远与我,我也知道,想要回到从前,装作一切未有发生,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萧武流露的伤感触动了荇儿,青阳两小无猜的情谊,那般美好纯净,如今坠入各自的情劫之中,幼年那份澄明无忧的心意,被飞逝的时间湮灭,隔绝在回忆之岛,没有回去的道路。
荇儿眼中湿润,轻轻唤了一声:“师兄,我。。。”却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萧武微微一笑:“你听我说完,我从小嘴拙,如今好容易难得的清明一把,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我与你,究竟会是怎样。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萧武虽然伤怀,却神情坦荡释然,他原本并非俊朗男子,如今经过磨砺,也变得气势不凡,面容线条英武刚毅,足以让世间女子心动。
然而他依然是那诚恳低调的模样:“师妹,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什么都不能做,你的幸福,你的欢欣,只有那个男子可以给,即使我为你付出生命,也只是为你徒增烦扰而已。”
荇儿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了一滴清泪。
萧武伸手缓缓为她拭去眼泪:“别哭,我最见不得就是你哭了。”萧武的手却没有收回,他顺着荇儿脸颊,轻轻抚上她的发梢:“如今,我便待你真正的亲妹妹一般,我挂怀与你,却不能时时刻刻护你一生,终有放手之日,便是今日吧。你此番入京,我便去了结师门之仇,今后我们各自对抗这黑暗世间,唯有亲情是牵绊,好不好?”
荇儿再也忍不住,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伏在萧武的怀中哭泣起来。
这些年眼见珍惜之人纷纷离去,又流落江湖,见惯风波险恶,伤人伤心,都没有此时难过。
你是这世间我唯一的家人,如此不求回报的疼惜与我,可是,我却无法还你半分。
世间之情,付出无报纵然伤人,又怎么敌得过一份歉疚沉重。
萧武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怀中啜泣的荇儿起伏的肩头:“好了,此番入京,你要千万小心。”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那个人,也在京中,我知他伤你颇深,然而他总是个有本领的人,护的你周全,另外。。。”萧武又顿了顿,“他却是有几分真心对你,我知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有的时候,也不要对自己太严苛,若是想他,便去看看他吧。”
荇儿此时已然泣不成声,感情之事,非人力能转圜,有人情中掺杂利益,望不明真心几分,却如飞蛾扑火,一颗心沉沦,有人别无所求,全心疼惜,却已心死,燃不起爱意。
我终究是太懦弱,荇儿心中悲戚,不敢放弃尊严不顾一切的去投身一份感情,我怕那算计的伤,怕那嫉妒的毒,让自己变得肮脏不堪。
我太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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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