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再次化成黑铁,杀意再次弥漫。
“都下去吧。”
黯哑淡然的声音再次传来。
瞬间,黑铁守卫们退出厅中。魏如知也一拜退下。
可是,阴冷的杀意,却没有减少半分。
这是一个杀戮的帝王,他残忍的荼毒天下,然而,他最想杀的人,却是自己。
面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荇儿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挺直了身子,目光清亮。昂然以对,静候对方的言语。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族叔,是她多年来流离的根源。是她做梦都想亲手了解的仇人——殇帝郭修文。
在荇儿的注视下,座椅上那人缓缓起身,身子渐渐的显露在亮光之下,先是黑缎丝绣方头靴,再是银线暗绣的龙纹云锦袍。最后是一张中年男子冷峻的面庞,眉眼中是令人无法之直视的肃杀之气,尤其是一双眼睛,阴寒的仿若幽冥寒冰。
荇儿想起了红武将军陈雪琪,那个冰冷的女子,只是让人觉得冷清而已。而殇帝的冷,却叫人了却生之欲念。
荇儿发觉自己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强制镇定心神。用尽自己全部的气力,保持了昂然的姿态,与那来自幽冥的恶魔,冷冷对视。
寒冷和恐惧之感越来越近,那张不带生命气息的面庞。已经贴近了荇儿,一双冰冷的大手。一把掐出了她的下巴,不带任何怜惜的将她脸庞微扬,更好的展露在光线之下。
“很像。”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
荇儿双手指甲紧紧掐入肉中,压抑下自己的反抗之情,然而目光毫无保留的出卖了她的厌恶。
殇帝不怒反笑,笑容同样的阴森冷酷:“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今日请我来此,只是为了叙旧嘛?”荇儿冷冷的回问。
殇帝撤回了手,荇儿只觉得脸庞被捏的生疼,她估摸着力道,得出一个结论,殇帝,是习过武的。
“你不是要杀朕嘛?”殇帝反问道,言语中带了些戏谑,只见他张开双臂,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吧。”
荇儿稳住声音冷然道:“未到杀你之时。”
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他背手踱步,眼神却不离荇儿,言语挑衅:“十四年前,朕多么希望郭秉德能杀了我,将朕从这个皇位上解脱出来,可惜。。。”殇帝言语陡然森寒:“他太没用!”
“你!”荇儿眼中怒火熊熊。
殇帝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朕来猜一猜,想必你和你父亲一样,为了所谓的百姓民生,前来了结朕这个暴君,只不过,心中牵挂的人和事太多,在了结朕之前,要为他们做好打算。”
荇儿不语,世人说殇帝昏庸,其实却是最心机深沉之人,难怪如郭怀祯这般狡猾,也多年隐忍不发,荇儿不由一阵发冷,意识到眼前这个狂人,果然如郭怀祯所言,扭曲到不能用世间常理来对待。
荇儿还未想好应对,殇帝又出言道:“对于每一个要杀朕之人,朕都心怀期望,这么多年,却无人能与朕斗到底。”他斜眼瞥上的荇儿,挑眉道:“却不知,侄女你,有无这个能耐。”
荇儿挤出一丝恨恨的笑容:“侄女尽力而为。”
“好!”殇帝的声音中居然透出了畅快之感:“你入宫来,朕等你出手的那一天,只不过。。。”殇帝的声音又复阴寒:“即是游戏,必要有游戏的规则,朕留你到无计可施,自己求死的那一天,只是那些你计划中的人,朕每抓住一个必然酷刑处死。”殇帝冷笑道:“你爹必然教你要守护在乎之人周全,朕却要告诉你,这世上本无‘周全’这一说。”
游戏,天下苍生的性命,包括自己的性命,对于殇帝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荇儿愈发感受到殇帝的可怕之处,愈发的明白,父亲当日决断反叛,是为了什么。
十几年来,荇儿终于懂得父亲昔日的意念,面对眼前的恶魔,从父亲身上传承的勇气,驱散了她的惧怕之心。
“等到你死在我手上的那一天来到,我希望你,也能够学会些道理,这世上的邪恶,永远胜不过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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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帝十四年五月,殇帝下诏征召司乐坊林若卿入宫,封赏六品宫廷舞姬。
此消息一传开来,京中显贵们下半年来对于林若卿姑娘的诸多流言蜚语终于止住了,原来高傲清冷的林姑娘,终究也只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凡俗女子,她对钱财权贵的漠视,只不过是因为她觊觎的是皇宫中的位置。
人们的言语中难免是带了酸意,然而美人已被帝王收入宫中,尘埃落定,众人也只有悻悻而散,再不敢有所觊觎。
这一场帝都的风花雪月之事,就此落下帷幕,然而中原各处,绵延的暗战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