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羲白不顾她撒泼,慢慢叠好帕子,收进怀里,又拿出了两册薄书来递给她,道:“你有力气撕帕子,还不如多读些书,开阔一下见识和气量。”
瑶姬一把拿过书,举手又要撕,不料那书瞬间金光一闪,将她吓了一跳。
她细看那两册书,不过是歙州的凝霜纸做的寻常物,再看封面,一曰《德》,一曰《道》。瑶姬只当遥羲白借故讽她,抹了一把眼泪,将书卷扔了回去,气道:“什么德经道经的破落东西!我们娼窑子里的女人自知下贱、没见识、没气量,也轮不到你这样讽刺我!”
遥羲白叹了口气,道:“我没说你下贱,此德非彼德……再者你虽小气了些,见识比起寻常女子来也还好。”
“你、你还狡辩,你这分明就是在骂我下贱、没见识、没气量!”
“我并非是在骂你……”
“你就是在骂我!你就是嫌弃我下贱、没见识、没气量!”
“我真的……”
“你就是真的在嫌弃我!”
“我……”遥羲白彻底无言以对,不由地开始佩服起孔夫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话来。他将两侧书搁到了妆台上,嘱咐瑶姬定要多读以养气,遂理了理衣襟,转身便走。
瑶姬眼泪还未干,见他要走,暗恨他心狠,连忙拉住他。
“你去哪里?”
遥羲白看了看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拨开,道:“江南。”
“江南?”瑶姬一惊,清醒过神来,莫非他已知道了匡誉的事?“你才得了仪锦楼,不是说还要教我们酿酒织布么?”她急道。
“多亏瑶儿仗义疏财,这些自有教工来教。我给你的书你务必要看,待我回来,必要好好考你。”
瑶姬望了望案上的书,道:“你不在这,我就不读。”
“你若不读,就让全楼的姑娘一起陪你读,如何?”
“你!”仪锦楼的人,只会唱曲。读书?秘戏图(1)倒是楼里的重点教材。除了几个大姑娘,其他人连字都认不全,若叫她们读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简直就是要命的事,那样她岂不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遥羲白,枉你还是个神仙,竟是这般奸诈狡猾!”
“嗯,对你若不奸诈狡猾一些,只怕是寸步难行。”遥羲白微微一笑,似有几分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再次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准走!”瑶姬自然不会放他去江南找匡誉,急急上前,张开手臂,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要去就带我一起去。”
她娇柔的身躯紧紧贴着他,脸颊靠着他的背脊,将方才未干的泪痕全都印到了他雪白的衣袍上。
遥羲白自离开东海以来,第一次被女子要么抱着,面露尴尬。
“瑶儿,放手。”
“不放。”
“放手!”他抓起她扒在他胸口的手,放下。
“不放!除非你带我一起走!”她复又抱了回去,比上一次更紧、更坚决。
遥羲白深吸一口气,道:“你一介凡人,我若是要走,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
“我没拦你,只是要你待我一起走。”
遥羲白无奈,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理由?”
理由?难道说怕他去找匡誉?还是,自己其实也舍不得他走?但无论二者为何,她若说出来,就不是仪锦楼的瑶姬了。
“这、这理由还不够显而易见么,你方才害我被欺负得这么惨,如今我什么都没了,若是要活下去,就只好去卖身了!”
遥羲白闻言,身子一顿。
瑶姬知道这法子见了效,暗喜他还舍不得自己去卖身,继续道:“你们神仙就只管自己清高,若是到了我这没爹没娘的处境,保不准比我还不如呢!我苦苦学艺三年,好不容易保住了清白,原本还能有个好价钱,谁知道竟被你砸了场子。这倒好,现在人人都以为我是你的人了,哪里还有原来的身价?看来就只好贱卖……”她说着,渐渐带上了哭腔,原本只是假意装哭以博同情,说到后来,又思及方才的委屈,悲从中来,竟真的又流下泪来。“……呜……哪怕、哪怕是一文钱,我也卖……呜……”
遥羲白被她的哭声搅得心烦,只得转过身,伸手帮她拭泪。
瑶姬见他有了让步的意思,变本加厉地抱住他的胳膊,将鼻涕眼泪全都擦在了他的袖子上,擦完还抬头呜咽着说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要他脱下来,自己马上去洗。说着她便伸手要去拉他的衣袍,眼中狡?。
遥羲白虽不能读她的心思,但这般明显的作态哪还用读心术来识破?再看下一秒,他已立到了门外,稍一伸展,一身雪衣如新,连半丝皱褶都不见。
瑶姬追至门边,愣了愣神。
“你想要去卖身是么?好啊,我不拦你。”
话音刚落,他伸手一指,瑶姬只觉面上发烫,抬手一摸,发现自己竟长出了胡须。
“遥羲白,你做了什么!?”她大叫,连忙跑回了妆台前。
只见铜镜里的人两道粗眉如墨,鼻翼外扩,双唇肥大,唇上一颗媒婆痣,痣上还长了两根毛,双颊生黑须无数,虬髯遮面,双耳外翻,偏偏那眼睛还是原来的一双,配上少女的体态,简直样貌奇丑无比,不男不女。
瑶姬见状,欲哭无泪,气得她一把就将镜子扔出了窗外。
院子里的遥羲白这时将声音传了进来,只听他道:“你顶着这副样貌,若有男子肯要你,便诚心跟了他吧。你出嫁当日,我还你原来的容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