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闻言一滞,瑶姬快步上前将她拉转过身来,却见是个面生的年轻妇人,腰系青花布巾,头梳危髻,手里提着一个汤壶,典型的焌糟打扮。
“你……”瑶姬怔了怔,这张脸虽眼生,可衔香跟了她三年,这背影与憨态却如出一辙,这让她不禁奇怪世上竟有这样的巧合。
“呦,小娘子莫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家婆子。”方才兜卖首饰的小贩这时从旁闪了过来,插到了那妇人与瑶姬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哦,这位小哥,你家娘子……”
“瑶儿?”瑶姬想要再看那妇人一眼,廊外的遥羲白却唤她,“怎么了?”
“哦,就来。”她转念想道:就算衔香真的来了江南,必也是跟在匡誉身边,又怎会与这个破落的卖货郎在一块儿?便欲言又止,草草打消了疑虑,出了绿廊,随遥羲白走了。
两日过后,他们终于到了擎东村的边上,红日西沉。
瑶姬站在山崖上远眺东海的时候,有些被海水的波澜壮阔震撼到,这是她第一次看海,以前只听闻海客的奇遇在街坊口里流传,没想到今天,自己竟也站到了海边。她摘了纱帽,有些兴奋。
“第一次见大海?”
“嗯,这是你的家?”她又想起白龙殿的传说来。
遥羲白神色微动,那十二孽龙临死时的情景又蹦入脑海,“不。”他开口,“我尝驻姑瑶,又长居蓬莱,早已不是大海的一员。”他顿了顿,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瑶儿。我给你的《道》经上写上善若水,你可知是何意?”
“啊~上善若水啊……”瑶姬转了转眼珠,“呃……好像是说水甘心处于众人所厌恶的低洼,利万物而不争,所以称其上善。”
“还有呢?”遥羲白欲考她的通悟。
“还有?”分明就这一句话,怎生还有?“还有……就不知道了。”
遥羲白看了看她,负手而立,“你方才说水川流不息,使万物生,是为德;不畏低下。是为勇。可你再看,”他变出一只陶碗来,搁在略显斜势的岩石上。又引了水,欲将其注满,那水却因地势不平而未满先溢,“它能量地平,盛满自正。是为中正。”遥羲白又端起陶碗,将水洒在了岩上,只见那水浸透了岩上每一个细小的缝隙,“不避细隙,是为明察;且水随方就方、随圆就圆,能生江河、云雨、露汽、霜雾。变化万千,而这,就是道。”
“道?”
“嗯。道。实则就是变化。虚中有实,本体虚空,有容乃大,就如海。天下万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所以才说道先于天地而生。道生阴阳二气。二气交感而生万物,独立长存,永不衰竭。所以悟道者可以历久弥新。”
瑶姬听得晕乎乎的,却懂了最后一句,眼睛一亮,道:“啊,就是说可以长生不老嘛。”
“……可以这么理解。”
“可天上神仙这么多,要是一直都不死,天庭难道就不会满出来?”
遥羲白闻言,只觉眉梢下有暗筋一跳,有些无奈。自己解释了这么多,她却只关心神仙够不够地方住。
“创世者为神,他们立下这天地间的规则,呃……就是天地间的老板,为数不多,住在天上;守世者为仙,卫道人间,就好比人间的掌柜,各有山头。中天的玉清宫执掌神界,又另封了四方天帝与龙王为掌柜首领,他们为了管理掌柜,也在凡间各有山头……这么说,你可明白?”
“哦,是这样,那神界的大老板又是谁?”
“神之始祖虽是递浚,却不是大老板。神只遵循道,神照着自己的道创造万物,所以万物之道,顺天可昌,逆天可亡。”
“那要是神仙不顺天,也会死么?”
“嗯。”
“怎么个死法?”
“神仙逆天即成魔,成魔者人人得而诛之,只是……”遥羲白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九幽之地历来以诛君者为君,所以仙虽然身负降妖伏魔的重任,却不能诛杀魔君,否则,他早晚也会称王九幽。”
瑶姬闻言,思量了一下,笑道:“这个规矩倒是不错。”
“怎么说?”
“那经书里不是说有小才有大、有奸方显忠么?你看这地势,我们站在高处,才觉得水在低洼,可见万物总是相对而生,正所谓易有太极,势生两仪,那既然有神仙道,自然也有妖魔道,仙弑玄魔而成君九幽,岂不是正应了这个理?若是天下无魔,又哪里来的神,哪用得着仙?”
遥羲白听来,将她的话在胸中过了几遍,惊奇她时而浑浊,时而清厉,竟能讲出这番话来。
“你说的没错,有明光的地方才有阴影,能悟这一层,实属不易。”他难得露出了这几日来的微笑,从笼袖中取出一件小物来递给她,“这是奖励。”
瑶姬接过,却见是一支松木雕花的秦钗,虽是木钗,两股簪身的触感却顺滑如玉,钗头一双大雁衔花,栩栩如生。
“人家钗头都是凤鸟衔如意,为何给我的是却大雁,衔的又是什么花?”她反复看了看,又问:“这是你做的?”
遥羲白转过身,迈腿向擎东村里走去,边走边道:“你要戴便戴,哪来这么多问题。”
新月初起,擎东村终于在曲径通幽处现了身,村口守了几个青年壮丁和一个白须老汉。那老汉远远地就望见了遥羲白,有些激动地拖着他略显驼背的身子骨快步上前,握起他的手,殷殷道:“逍遥尊者可记得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