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好似一语成谶,漫长的寒冷冬天,就那么一夜之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新年,遍布这个南国的城市,纵然空气中凛冽难受,却依旧有美艳的枝叶,极力挣扎,想要开出花来。
经着水露春雨,一昼夜来都开透。莫朝遥撑着一把伞,在a市商业街西路的公园前头等人。她穿着一件严实的手工布绵衣,上头还绣着牡丹开花的花样儿。街角巷陌放着些浪里格朗的小曲儿,可以造作出浪漫的气息。
他没有撑伞,肩头湿湿的,垂着眼睑缓缓走过来。左手提着笔记本,右手夹着一本书册。
“怀清...”莫朝遥招招手。
怀清微抬眼睑,颔首示意看到了。
莫朝遥心内踟蹰了一阵,迎上去,将散遮住他的肩头。怀清很高,莫朝遥举着有些吃力,怀清将那本书册递给她,伸手过来接过伞,抖抖上面的水渍,举起来。
那本书册有些沉,是一本影集,很老的封面,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东西了,上面有着古朴的碎花纹路:“这是什么?”莫朝遥掂了掂,觉得沉甸甸的。
“嗯,一会给你说。”怀清并不着急,带着莫朝遥来到一家偏僻的咖啡店,捡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他将甜品单自然地转给莫朝遥,安静地打开电脑。
这和最初跟赵浮易吃饭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感觉。
赵浮易是个阔绰的大男人,帮莫朝遥点了昂贵的食物红酒,甚至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与此相比,怀清的温柔不露痕迹,他的细腻地维护着莫朝遥敏感的自尊心和小习惯。
东西不贵,有莫朝遥喜欢的布丁。她喜滋滋地翻开那本相册,一下凝滞了笑容。
第一页是一张老旧的集体照,那就是所谓的“南城天使儿童福利院”,是一栋类似民国时期欧式的老建筑,背景满满的都是梧桐树,是彩色的照片,却无处不显出老旧。建筑门口的草地上,站着一群小孩子,穿着白色的统一衣服,约摸有十几个。
莫朝遥埋着脑袋瞧了瞧。在第一排的最左边瞧见了一个小男孩。他瘦瘦的,却穿的干干净净,个字比旁边的小孩高挑。头发乌黑。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里,手上还捏着一截断掉的红蜡笔。他的眼角眉梢都还未长开,却是教莫朝遥熟悉得很的。
“这个是你?”莫朝遥挠挠脑袋,问道。
“是。”怀清礼貌点点头,然后修长的手指伸过来。依次指给莫朝遥看,“这是我,旁边这个叫王阳,是我朋友。他后来考上了国外的理工学院,专修土木工程。再旁边这个是老三,从小就爱玩。后来没有读书,捡矿泉水瓶白手起家,在做生意了。后面那个女孩是福利院里最漂亮的。我小时候偷偷喜欢她,后来她被一对好心夫妇领养了,再没有消息。”
莫朝遥看着那照片上小小的人儿,暖得的心都软了。
怀清呷了一口咖啡:“你看头发乱糟糟的那个小孩儿,是当时福利院最小的孩子。后来发现她心脏瓣膜有问题,后来因为没有机会做手术。因为左心衰竭导致休克死亡。”
“真遗憾。”莫朝遥顺着怀清的手指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只有三四岁不到,皮肤雪白,亮亮的眼睛。
然后怀清沉默一阵:“我算比较幸运的,后来家里资助,参加了美术单招考试,还算比较顺风。”
“家里?”
“就是这里,当时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的阿姨,我们都叫她妈妈。”说着,怀清的手指指向照片右边一个笑容可掬的女人,她穿着老式的工作服,盘着头发,脸圆圆的,却开起来很干练的样子。
“她真漂亮。”莫朝遥赞叹道。
“是。”怀清点头,“我考上大学之后,她提供人力物力让我顺利毕业,并且是属于美术专业里面比较难供养的油画系。她很厉害,什么都知道,掏心掏肺地对我们每一个人。我记得她还会弹钢琴,在院子的后面有一台老式的钢琴,她最拿手的是《献给爱丽丝》,后来资金不足,钢琴被变卖了。”
“那她现在好吗?”莫朝遥问。
“因为心肌损害衰竭去世了。”怀清的口气没有波澜,却不像在说一个陌生人那样的平淡,他带着感激与怀念,讲着无法挽留的亲人一样。
“唔.......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是佛学提出的理念。天地万物从众因缘而有,有聚集则有离散,皆属无常。有生必有死,这也是自然规律;正因无常,死也就不是永断,恰恰蕴育着新生,只是时空、形态不同而已。行善得福,作恶受殃,清者自上,浊者自下。”莫朝遥说,“她是好人,得福得善。”
“南城这所福利院最开始只有几个孩子,我那个时候有十几个,现在已经有三十几个了。在居的我在负责,已经在攻读学业的由老三他们照顾。”
这么说来,小赦叫怀清爸爸,也是应为这样的关系。她搅和着杯子里的布丁,道:“所以现在你是这所福利院的院长?”
“不是。或者说不全是。如果我算院长,那王阳也是,老三也是,还有许多人都是。我们之前离开的,或者我们之后进来的。”怀清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一个从这里走出来的人,曾经只是一颗种子,既然生根发芽开了花,就要庇荫这条道路上的人。”
这比什么感动xx的节目要坦诚得多,没有那些娇柔造作辉煌高调的辞藻,就是让莫朝遥的手心发热:“我能帮什么忙吗?”
怀清哂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