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通向长安的官道上车辚辚马萧萧,重装上路的商贾,面色从容的游人,腰佩长剑的侠客,背负旅箱的青衫书生……各色路人络绎不绝。
尽管装扮心情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目的却是不约而同的,那便是进入天下第一雄城。
俯瞰之下,无数条或宽敞平直或蜿蜒曲折的官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同时聚集到京师长安。
赵子凤躺在朱雀宽大柔软的后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正在高空中云雾之上喃喃自语。
他透过云雾斜睨了一眼地面,十分沧桑地吟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据说这首十分幽怨的诗是某位屡次赴京赶考却屡次不中的书生怀着悲愤心情离开长安之时所作……
赵子凤当年离开长安时并没有如此悲愤欲绝的心情,只不过如今他将要回到长安却不得不想起这首《不第后赋菊》。
他没有香透长安的想法,也没有把长安捅出大窟窿的远大志向。
他回到长安,只想安安静静杀几个人。
然而杀人便不得不加倍小心谨慎,因为杀人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且他所杀之人都是朝廷命官,甚至其中有一位便是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箭雨门宗主威狮大将军黄膺天。
从刀画山离去之后,赵子凤在长安以南的益州养了一个月的伤,这段时间里他在一座寺庙中深居简出,总算痊愈。
赵子凤很庆幸,如若不是生逢盛世,没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斗米一钱的繁荣安定之景,就算寺庙里的和尚们如何大慈大悲,也绝不可能养得起这位身受重伤面目全非的少侠。
只可惜虽然如今赵子凤的伤势已经痊愈,他的俊逸脸庞仍是无法回复如初。被金刚段一品的拳头砸塌的眼眶,此刻仍然有些微凹。
但这却丝毫不影响赵子凤的俊秀倜傥,反而使他增添了几分沧桑深邃。相信回到长安,时隔三年,许多熟人如若不专心打量半响是完全认不出赵子凤的。
所以只要他小心些,低调些,自然便可在长安城行走如初。
因为他很小心,很谨慎,所以他选择了走山道。因为逼近长安之后,他必须步行,皇城里高手如云,奇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假如他骑朱雀入长安,他绝对会被发现,并迅速成为长安城里的名人……
南山道上人烟稀少,此时虽已是德历三年的二月,但南山上的许多积雪尚未消融,此时行走其间仍有些许的寒意钻入长杉使人冷得直打哆嗦。
南山便是终南山,此片山脉绵延不绝,仙气氤氲,许多隐士修者,道观佛寺皆充斥其间,使南山增添了许多奇幻神秘的色彩。
在大明宫遥观南山,似卧龙般伫立于长安城南面,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西南方的贫瘠,也挡住了无数向往长安游子的心。
山道狭窄,树木高耸,使人觉得十分幽静。
朱雀已经匿入天地元气之中,赵子凤背着粗布包裹着的刀,步伐沉稳,行走于南山道上。
前面的岔道口聚集着七八个男子,他们围成一圈对中间的人指手画脚,放声痞笑。
赵子凤慢慢经过,人群立即向他投来警惕且不怀好意的目光。
当他们发现赵子凤粗衣劣裤时便把目光收回,继续调笑着所围之人。
赵子凤随意看了一眼群人,他们大多都长得歪瓜裂枣,满脸匪气和猥琐。想来必是在山道上狐假虎威,打抢路人盘缠的地痞流氓。
既然他们对自己毫无兴趣,赵子凤也正好乐得清闲。
然而他的眼光却偶然间注意到地痞们中间被包围的竟是一名青衫女子,这位姑娘从远处乍看之下眉清目秀身段婀娜倒也算得上是一名美人。
她原先一直在用双手驱赶地痞流氓们的滋扰,加上流氓们身形高大,她一女流之辈被包围之后视野自然有限。
此时她霎时间看到人群外的赵子凤时,瞳孔放大,面露喜色,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救命!少侠救命!”年轻女子冲赵子凤呼喊道。
赵子凤身形顿了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好像陷入了思考当中。
地痞们立即凶神恶煞地回头盯着赵子凤,有人已经准备开口警告赵子凤莫要多管闲事。
然而没等他开口,赵子凤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慢慢走远了。
他真的就这样很自然平静的走了,仿佛没听到青衫姑娘的呼救。
青衫姑娘顿时便陷入了绝望,先前勉强作出的女汉子假象轰然倒塌,已是泫然欲泣。
她蹙眉轻咬粉唇不可思议地盯着赵子凤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生出了极大的勇气。
这个人怎么如此歹毒,竟然见死不救!好一个帝国的青年俊彦,胆小鬼书呆子,还背后挂刀?这像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游侠吗?
她委屈绝望的情绪转化为愤怒,竟朝赵子凤大喊道:“喂!混蛋!你难道是个聋子吗?难道你不曾听见人家的呼救?!”
赵子凤闻言止住了脚步,但没有转身。
他之所以见死不救并不是他铁石心肠,也不是被地痞流氓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
而是赵子凤觉得其中必有诈!……
好端端地一个大姑娘,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山道之上?
难道她是个白痴,不懂得山道上是地痞流氓和山贼匪盗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她难道不清楚就算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