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当朝裴宰相如此高度的评价,郑余庆只是谦恭地向宰相大人拱了拱手,他平静笑道:“久闻裴宰相气度风雅,胸襟宽广能容汪洋。今日得见大人之广旷,学生莫不能瞻仰而以大人为偶像。”
裴宰相抚须微笑,“君文采飞扬字字珠玑,诗文空灵婉转,对朝廷的见解甚是独到精确,实在妙不可言。”
“本相文历五年入门下,阅卷无数。如君文之妙者鲜矣,君有如此才学,今年春闱状元非君莫属也。”
郑余庆平静道:“宰相大人谬赞。大人话既已至此,学生当下便先告退。”
夕阳余晖照射下,郑余庆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缓缓转身欲退。
裴宰相微微一笑,“能否得之阁下高名?”
骑驴的回身平静道:“在下字苍生,名余庆,潞州广南郡郑氏人也。”
说完他再次拱手,然后平静走下石阶。
“郑余庆,郑苍生,哈哈,此子大才附大风,必将折桂。”
郑余庆这个名字,在德历三年的这一天,开始被长安各种贵人们记住。
……
赵子凤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到回到布庄肯定要被老板娘臭骂一顿怠工偷懒,工钱必然要被克扣。
可是目睹到这骑驴书生的风采,值了。
他拉着推车追上骑驴的,正在想找什么借口和骑驴的搭讪。
不料郑余庆却头也没回,淡淡道:“阁下从张宰相府门前一路尾随在下到此,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赵子凤愣了愣,然后加快脚步与骑驴的并肩而行,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一直跟在你背后的原因,是怕你被长安蛮横的家丁殴打啊。”
郑余庆闻言却一点也不生气,笑道:“噢,此话怎讲?”
赵子凤望着他平静的脸,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大的佩服之意,但同时也略带鄙夷。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王胖子们,南山道口地痞们,还有青鸾的那种感受。
被人冠以装逼如斯的赵子凤,终于遇到了一位令他感到如此装逼的同仁。
这个人就是郑余庆。
赵子凤回忆着他面对各种情况所表现出的平静骄傲,忍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你实在过于嚣张,而你的嚣张又如此自然,如此平静。你遇到谁都会和他辩论一番?”
郑余庆闻言偏头望着赵子凤的脸,忽然笑道:“那在下在此先谢过阁下的担心了,从小到大,曾有无数人用各种说话的方式对我表达过你刚才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们都以为总有一天我会被人打死,只可惜我不仅没有被打死,甚至连一次都没有被人打过。”
“为什么?”
郑余庆淡淡道:“因为事实上在下并不嚣张,也不霸道,所以他们便没了打人的理由。”
赵子凤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苦笑无言。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出了平康坊,郑余庆平静道:“我看阁下气质非凡,绝不可能仅是布庄的小厮如此简单吧?”
赵子凤望着长街上来往的行人,想起自己当下的遭遇,十分沧桑且蛋疼地说道:“我的确不是布庄的小厮,但事实上我不得不成为布庄的小厮。”
“为甚么?”
虽说现在赵子凤和青鸾已基本稳定下来,但日后的生活仍显得十分艰难,赵子凤回道:“因为我必须是布庄的小厮。”
郑余庆忽然停下了脚步,盯着赵子凤忘了许久,然后苦笑道:“饶在下冒昧,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和你说过,你说话的方式实在过于晦涩,只怕会引起别人的不适。”
赵子凤同样苦笑,回道:“不知阁下有没有发现,你的行为方式也过于古板晦涩,只怕会引起别人大大的不适。”
然后两人便开始陷入了长时间的对视,许久之后,两人同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已完全消失,暮色将至。
两人慢慢走入了人头攒动的长街,融入人群。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在下也是有如此看法。”
“你和我说话,能不能不要如此咬文嚼字?”
“其实在下并非刻意咬文嚼字……”
“我叫赵子凤。”
“在下郑余庆。”
“我知道你叫郑余庆。”
“可我并不知道你知道。”
“今晚丽国坊喝一杯?哦,对了,丽国坊就是青楼一条街。”
“我知道,丽国坊除了曲江池以外乃京师一大fēng_liú雅地,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便从那里传出。”
“我并不知道你知道。”
“今晚丽国坊前见,不见不散。”
“好。”
……
推开仅有一间茅草屋院子只有两张桌子那么大的庭院的木门,赵子凤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青鸾已经把晚饭做好,折叠木桌被摆放在狭窄的院子里,桌上放着一碟肉炒豆角,一盘酱爆茄子,一盘土豆丝,一碗莲藕排骨汤。
青鸾把这顿饭做得尽可能地丰盛,因为她将要离去。
赵子凤的心刺痛了一下,鼻子微酸。
整整三年了,赵子凤似乎已经遗忘了这种家的味道。曾几何时,他从饮中玉液回到院子里,婆婆也是这般做好晚饭等他回来……
他内心中悲伤和仇恨顿时汹涌而起,赵子凤向青鸾露出一个苦笑,慢慢坐了下来。
青鸾察觉到他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今日没找到活计么?”
“在布庄里当伙计,每月一两,是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