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杨长林难得一改平日里的懒散,起了个大早,几乎是才过了半夜的辰光,这厮就裹得严实了过来敲门,一脸兴奋劲的拉着杨长生,顶着寒气到后院修棚子,说是要给那还没买到手的牛提前备好了窝。
不知何时,雪已落停,但呼呼的大风还是那么肆虐,冰冻的天儿,伸个手指出来都显得颇为艰难,杨长生窘着张脸,哆嗦着身子,心里头直想骂人。
转念一想老二那炮仗脾气,这么多年来,还是难得见他对一件事这么的上心,也就不敢惹他,只能认命的陪着他发了回神经。
老杨家原先养过两头猪,搭过一个猪棚,就在后院的菜地旁边,但是长久弃之不用,早就破旧了,还是需要稍稍整修一下的。
也不知杨长林今儿个是哪来的那股子热乎劲,虽说是把杨长生也拉了出来,却并不发话让他干个啥,只自己个儿就那般摸着黑的,闷着头忙前跑后的自顾自的干了起来。
杨长生袖着一双手,只能站在一旁干愣愣的看着他,就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精力充沛,不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发了僵。
主动过去想帮个忙啥的,干点活也好热乎热乎身子,却总被杨长林嫌弃碍了手脚。
“哎哟——,大哥,不是你这般弄的”,
“停停停,木板不是这么钉的——”,
“大哥你这样缩手缩脚的,哪里干得好活计了——”,
“哎呀——,大哥咋老在这儿帮倒忙哩,去去去,一边站着去,都不是这么整的——”
……
一忽儿的功夫,杨长生手还没伸出去几下,就被抱怨嫌弃个没停,最后干脆打发了他立到一边,站得手脚发了木,偏还又不能回屋去躺炕上暖着。
泥人也被激出了三分土性,杨长生再老实的好脾气,此刻亦被自个儿小弟弄得起了强大的怨念,瞧着他叮叮当当的忙的热火朝天的样儿。
杨长生无语抬头看天,黑漆漆的一片,找不到一丁点值得欣赏的感觉,再回头看一眼热情不减的小弟,忽然生平头一回生出了泪奔的念头。
咋就让他摊上这么个神经不正常的弟弟呢,难道真的是前世造了啥子孽,老天爷才会派下这么个魔障来折磨他的吗?
站不住一会儿的功夫,脚就被冻得生疼,再加上这勤快的不肯歇一口气的西北大寒风吹着,杨长生很快就坚持不住了,闷着头匆匆跟杨长林打了声招呼,便溜回屋里去了。
着急忙慌的,跐溜脱了外裳钻进炕上,被窝里瞬时就被带进了一阵寒气,王氏迷蒙着双眼,问了句,“不是跟老二去修棚子了吗?现在外头什么天儿了?是不是该起来烧早饭了?”
“诶——,别提了,天儿还早哩,你再睡会儿吧。我咋就昏了头,被老二那脑筋不正常的牵了鼻子走了?”热乎的炕上,杨长生才重新找回了生的感觉,话语里还是不乏怨意。
王氏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只嘴角边适时地牵起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在笑话这弟兄两不着调的闹腾……
而一直被杨长生视为了脑筋不正常的那货,许是忒过专注于手里的活计,竟是丝毫没有发现大半夜被其抓来的那个壮丁,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
当然,这半夜里兄弟两上演的一出小戏剧,杨麦香却是丁点儿不知情的,一直到天亮晨起告别了周公,刚下了炕出了屋子的时候,就被自个儿小叔兴冲冲的拉着,去后院看了他近乎半个夜里的成果。
不得不说,原先那个低矮破烂的棚子,一夜间全然换了个模样,变得崭新宽大又敞亮,至少不论从远近看去,整个规整了很多。
斜眼看到此时小叔那一脸的嘚瑟,杨麦香熟知他那小孩的性子,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夸他两句,估摸着那脸得拉上好几天。
当即,便绽了笑脸,故意围着棚子走了一圈,扬声夸张了语气说道,“哎呀——,这棚子咋能修的这么漂亮大气哩,哪像是要给头牛住的啊,再加固加固,都能给人住进去了。也不晓得今儿个哪头好命的牛有这福气,能够被你们选中了,住到这宽敞的大窝里……”
响亮的声音传到前头,被王氏听到,不禁笑了起来,与身旁的杨长生说道,“这丫头,又在跟她小叔两个耍宝了。这一大早上的,咱这一院子的人,就差老两口没被他拖去后院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老二这么认真,有热情的做一回事呢。
瞧那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让人瞅着还怪心疼的哩,真想不到他那定不下来的性子,咋就能坚持一人大半夜的在风里头折腾的?
方才我去看了,那棚子还真的是被修的不错,也不晓得,老二那手艺是从哪儿学的?”
杨长生亦有些诧异,这个从小长到大就没有个定性的幼弟,这回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到了傍晌的时候,杨长生兄弟两一脸喜悦的牵了头大黑牛回来,王氏领着孩子们站在院里,对着那头显然还有些怕生的大壮牛稀罕了老半天。
尤其是顺哥儿和全哥儿两个小的,显得最为兴奋,围着牛转悠了不知多少个圈圈,拍拍摸摸的,好不稀奇,最后竟还争着要骑它。
杨老爷子从屋里出来,看着这一院子热热闹闹的景象,却当即冷了脸,“老大,你过来一趟——”
杨长生倏然被叫,再回头看了眼老爷子的脸色,瞬间便没了笑,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暗道自个儿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