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阳光好不好,热闹不热闹,李高阳统统不知道。她在这个只有两个很小的气窗的土坯房里呆了半个月,只能从极高处的小窗那儿看到到底是黑天还是白天。听到的都是那些新来的姑娘们的哀号声,外面却丁点儿生意都没有。
伙食倒从没短过她们的——大概是还指望着她们能吃得水灵灵的好卖个好价钱。即便是卖牲口,也要讲究个毛色鲜亮不是?
在所有的姑娘里,有一个姑娘最醒目。这姑娘长得,在所有被劫来的女子里,只能算中上之姿,却很惹眼。
为什么呢?不是她有气质,也不是她什么皮肤特别白、身材特别好。她虽然深鼻大眼,却略显刚硬了些,并不见有多美。而是,这孩子,最二。
怎么说呢?别人都哭的时候,她在吃。别人麻木发呆的时候,她还在吃。别人害怕得瑟瑟蜷缩在墙角时,她不在吃了,你以为她怕了?nonono,她吃饱喝得,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高阳看见她就觉得格外亲切。
有一天,正在这姑娘吃完饭准备打盹儿的时候,她凑了过去——平时的时候不行,她吃饭的时候是从来不看别人的,更不会专心跟你聊天。
“我叫李暖。你叫什么?”她挨着她坐下,微笑着问。
那个姑娘狐疑地回过头来打量她。这是她自从被带到这个地方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话。在她面前的是个很美的女子,云鬓花颜,巧笑嫣然,虽然身处牢笼装着做派一点儿不乱。一看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女子大喇喇笑着,说:“我叫贺鲁花,高丽幸州人。认识你很高兴。”这话说得好像两个人并不是相遇在这么个蹩脚的地方一样。
李高阳笑了,看了看两旁:“你有办法出去?”
贺鲁花茫然地问:“出去?怎么出?每天给我们喂饭就从那么一个小铁洞里送进来,有多强的武功也是白费呀。何况我还是个半吊子,刀也被人缴了。”
李高阳一脸黑线,原来是个临死想多吃点儿的。她依旧不死心:“你怎么每天吃的这么安心?”
“不吃饭又能干什么?像她们一样每天担惊受怕,把自己弄得跟羔羊一样?至少要让自己吃得饱饱的,真能跑的时候才会有力气。”贺鲁花倒下身去准备睡觉。
李高阳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不知怎地,她看到贺鲁花这个样子,就觉得好亲切。
躺在她身边,想想,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个贺鲁花的性子,还真有那么点儿像萧春夏。
……萧春夏,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个笨蛋一定在想尽办法找她吧?以她的智商一定找不到这里来。以她的智商,她肯定死心眼地在原地等她吧?
李高阳躺在茅草上,闭着眼睛微笑着。心里想,萧春夏,你这个笨蛋,赶紧走吧!等我我也回不来的!你去游山玩水,过你的穿越旅行达人的瘾吧!千万不要有事!我比你聪明点儿,我一个人受苦就好,至少我还能伺机逃跑呢!这要是……
她想想,这要是萧春夏会怎么样呢?她又一次微笑了,那个笨蛋,大概会像贺鲁花一样傻吃惗睡。
这样过了很多天像猪一样被圈养的生活,女子们都渐渐认命了。吵闹的人不多了。多日不见阳光,让很多美女更美了——因为都白白的。有些人甚至在结伴议论,怎么还不卖了她们,不管卖去哪里,也好过这不见天日的鬼日子。
李高阳想,那些拐子把她们放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刻吧?所有女子们都懈怠了,急于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还真探查到点儿事情。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座尼姑庵。每天给她们送吃食的人虽看不见,却能看到一截灰色的类似于僧衣的灰麻衣裳。一点点向里递餐的那只手,也是纤细秀白,一看就是个女人的手。
可每日,无论她们怎么叫嚷。送饭的那人都一声不吭,从来不搭理这些美女们。
日子一日比一日漫长,连李高阳都觉得,再不出去,大概自己也快憋疯了。
可贺鲁花却还是那副闲云野鹤的样子,吃吃喝喝,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好像走也无所谓,留在这里更无所谓的样子。这没心没肺的劲头,还真学不来。
李高阳甚至都开始怀疑,大概这个家伙在使计策将自己吃胖。胖到一定程度不算个美女了,大概总要被带走?或是被扔了?或是被便宜些卖到别人家做粗使婢女?可是,她就不怕被灭口吗?
最后,李高阳很坚定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贺鲁花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她只不过是个傻大胆儿罢了。
终于,姑娘们等来了她们盼望的日子。
当一个尼姑把给她们送饭的大木门整个打开时,整屋子的心仿佛都在扑腾扑腾地跳动。
果然,如李高阳所料,真的是尼姑庵。
这是个看样子年龄不大的小尼姑,只有十二三岁模样。一群女子蜂拥上前就要去跟这小尼拼命。
李高阳适时制止了大家的冲动,劝阻着跟她们向外努努嘴说:“你们即便打死她又有什么用?她只是个跑腿的。你们打死她就能跑出去?”
那尼姑小小年纪倒很镇定,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些疯女人当回事。
她的手臂上搭满了鲜艳的衣服,看起来清透凉快,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季节穿的——如果李高阳记得不错的话,现在应该快到腊月中旬了,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了,谁还会穿成这样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