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轻车简从,与武令媺形影不离的近身奴婢只有十几人。走廊里铺着柔软且厚实的地毯,吸音效果不是一般二般的好。按理说,只要不是故意,这么些人行走间完全可以做到悄然无声。
但是背对着她们的那个人突然转过身。幸好,武令媺只听见了细微的吸凉气的声音,没有人失态地大声惊呼。她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定力还是不错的。
肤光胜雪的黑衣少年,墨眉、红唇、悬胆琼鼻,确实是武令媺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见过的大美人。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黑亮而妩媚的单眼皮狐狸眼。
这长着狐狸眼的美少年,瞧起来也像个小狐狸。武令媺在心里暗自评价,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奴仆。她不禁感叹,偌大的楚国难道找不出合格的情报人员吗?还是说楚国人以为大周人很蠢,很容易被糊弄?
桃花眼里带着数分笑意,武令媺对这美容貌美风华的美少年友好点头致意。那少年微怔,只是还来不及有所表示,武令媺的脚步不停留,断然与他擦肩而过,径自扬长而去。
——对美人神马的,猎头们的承受能力不要太强。皮相只是浮云,内秀才是重中之重!想让她这双阅人无数的利眼停留,这狐狸眼美少年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才行哪!
能在这座楼五层出入的女子,想必非富即贵。可惜,她戴着帷帽,没能看清她的面容。高竹猗慢慢皱起眉,这种他看不见别人、别人却能肆无忌惮打量他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默然注视那群人迅速消失在楼层拐角后面,高竹猗忽然自嘲一笑。他见多了旁人惊艳于他而后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等等,今日头回遇着丝毫不为他所动的这么多人,他反倒不自在起来。用力吸了口窗外的凉气,他转身回到包厢。
吃了二十多天的苦头,又是一路疾行唯恐错过周国太平玉松公主的开府设衙之礼。高竹猗的楚国同胞们真是吃了好大的苦头,此时不免有些放浪形骸。
固山王世子项巍已经喝得醉熏熏,兀自拉着陪酒的美艳女子调笑,任由这女子给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价值不菲的美酒。其余人身边也围着不少莺莺燕燕。那些小嘴儿都抹了好几层的蜜,直把人夸得没喝酒就醉了七分。
屋里的脂粉味浓烈得简直能让高竹猗吐出来,调笑làng_jiào声不绝于耳。楚国人真不客气,一双双咸猪手直往女子们的衣裳里钻。但这些女子个个都是老手,揩油可以。想多干点什么还真不行。
那位朱姓楚国豪商也是涨红着脸,不停奔忙于房内各处。高竹猗瞧着他似乎像是给那些女子解围,不让楚国人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来。也对,这家酒楼的背后是洪府,那可是寿亲王的娘舅家里。
高竹猗刚刚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房门又大开,伴随着娇滴滴笑声走进来六名烟视媚行的女子。他只视若无物,径直喝着自己的茶。
不过没多久,一双如蛇粉臂缠上他的脖颈,有人在他身后吃吃而笑。娇嗔着说:“好个俊俏小哥儿,怎么独自躲在这里喝闷酒?让姐姐我来陪陪你呀!”
身体蓦然僵直,强忍着恶心,高竹猗微笑着侧转头,对这女子露出轻柔笑意,低声道:“那就陪我喝两杯吧。”也许能从这些陪酒女子嘴里问出点儿什么。
说说甜死人不偿命的好听话,再喝几杯小酒就能得到大笔打赏,还有酒水茶点菜肴的提成可以拿,这些原来都操持皮、肉生意的姐儿对同福客栈的东家那是感激涕零。把客人哄高兴了,大把的银子撒出来。东家开心,自己也能得到实惠,所以“推销员”们干活都很卖力。
更何况,陪伴的又是如此俊美的小郎君。放在以前的营生。遇着这种还未经人事的漂亮雏儿,姐儿们情愿倒贴些银钱来当他第一个女人呢。
娇笑着给高竹猗手中酒杯倒满醇香美酒,这姐儿抛过去含情脉脉的媚眼,哝言软语道:“公子,绿浓请您满饮此杯。今日供给各位贵客的美酒可是御窖所出,等闲人喝不着呢。”
高竹猗一饮而尽。这名叫绿浓的姐儿也是饮尽杯中酒。她喝的酒同样算在客人头上,来之前她们都服过据说是神医圣手的弟子配制出来的醒酒丸,战斗力强劲得很。
殷勤地再加满两杯酒,绿浓丰满胸脯不时蹭过高竹猗手臂,眼里更是媚得要滴出水来。“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呀?瞧您这气度,定然是楚国大户人家的公子罢!”她媚笑着越发挨近高竹猗,看上去真恨不得钻到他怀里去算了。
欠身去酒案上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高竹猗借此不着痕迹地远离绿浓的纠缠。他很坦然地说:“我姓高,名竹猗。”
“竹猗?”绿浓不假思索便道,“可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的竹猗?”她偎近高竹猗,美眸里满是痴迷,“您可不就是‘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有匪君子’?绿浓和您有缘呢!”
他的真名君斐,其出处确然就是一首《诗经?淇奥》。被族长逼着化名出行大周,他便取了母亲的姓氏,再从《淇奥》里寻了两个字凑合。此时被这风尘女子一语道破,他也有几分惊讶。随手扔出一块银子,他淡然问:“你读过书?”
接了赏银塞进肚兜,绿浓恰到好处地浮出两汪清泪,就着一杯又一杯的高价美酒给高竹猗唠叨起自己的身世。不外乎出自书香良家,从小也是学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遭家变,她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