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相从来不堪。霍青尽忠职守、愤而举报不法行为,却落得自己身死、家人陪葬的下场。原本是单纯的爱国之举,事实上却只是权势斗争的结果。霍家人何其无辜?!
这堂课听得武令媺很压抑,为上位者就要这么无情吗?就可以随意牺牲别人的性命?还是说坐上了那把椅子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哪怕他很有可能同时还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没有人在课堂上提出问题。在武令媺看来,安叹卿与其说是在上课,不如说是声讨。谁敢反驳质疑,谁就要直面安叹卿隐忍在眼眸中的怒火。没谁这么傻。
一个来时辰。这堂课就上完了。在课程的最后,安叹卿宣读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这道旨意不是由宣旨太监来宣布,而是由安叹卿亲自念给众人听,大约也是一种压力。
益利城的守城主将就在安叹卿押解进京的那批将领当中。已经查明,灭霍家满门的指使者就是此人。他是第一个被皇帝亲笔判决斩立决的镇北军将领,其家人男丁不论年岁都杀无赦,女子则变卖为官奴,服苦役到死。不许发卖。
武令媺打量霍去疾的脸色,他似乎并没有太高兴的情绪,反而眼眸中透露出更多的悲哀凄凉。也是,杀死再多的人,他的家人也回不来了。
殿讲结束后,霍去疾径直走向了武令媺。安叹卿和听讲众人并不觉得惊讶,很快就走了个干净。偌大的殿堂内,只留下了两个人。武宗厚和武宏嗣在殿外等候,顺便望风把门。
“殿下万安。”霍去疾恭恭敬敬地给武令媺磕头。皇庄死难的四十多个人,四十多条因他而丧生的性命。就像四十多座大山沉甸甸压在他心头,他感到万分抱歉和难过。而把清贵闲逸的小公主拖入储位争夺的凶险漩涡,他很内疚。
“去疾,起来说话。”武令媺因为觉得猜到了某些东西,也对霍去疾感到内疚。霍家,只是皇帝陛下一生当中无心或者有意利用的微不足道的很多人家中的一个。可是于霍去疾而言,却是他的全部。
她幽幽地叹息,轻声说:“虽然说多了很没有意思,但我还是想说,请你节哀。从此以后你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你要为你的父母、为你的哥哥弃疾、为你的妹妹无疾而活着!要好好的活着,把他们的份都好好活下来!”
霍去疾顺从地站起身,低头瞧着小公主,感动于她居然还记得他只提起过一次的兄长和小妹的名字。喉中微有哽咽。他低声道:“卑下谨遵殿下之命,会好好地活着。”顿了顿,他又说,“殿下,安叹卿将军有意收卑下为徒。”
哟,这可是大好事呀。武令媺挺为霍去疾高兴。点头说:“那我要恭喜你了。安叹卿将军是大周第一将,他愿意收你为徒,你应该珍惜机会才是。”
抬眼看向武令媺,霍去疾慢腾腾说:“如果殿下同意,卑下就去拜安将军为师。若殿下不同意,卑下便不拜。”
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武令媺蹙起眉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霍去疾。
霍去疾毫不畏惧地回视武令媺,却不解释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乌义大提督对卑下说,卑下可以任选一处从军。皇上会给卑下最少男爵的爵位,让卑下直接从百人长开始做起。皇上对卑下不薄。”
可是看出些什么的你却无法接受这种补偿,对吗?武令媺平心静气地问:“然后呢?”
“卑下回复乌提督,卑下欠了公主殿下四十多条命,只想用自己这条命来偿还。卑下的大锅饭和大锅菜烧得很香,大家都很爱吃。”用力捶着胸口,缓缓再度跪下,仰面望着武令媺,霍去疾认真地问,“殿下,您的公主府需要伙头兵吗?去疾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给您的娃娃军烧大锅饭大锅菜。假如您希望您的伙头兵多学些东西,去疾就去学!”
这孩子是心冷了哪!武令媺心里天人交战,她不确定收下霍去疾对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很显然,皇帝也看中了霍去疾的潜力。可是白虎杀星,她也真心不想放过啊。收集人才,这是她的癖好。她正打算在开府之后大收特收呢。
一横心、一咬牙,武令媺决定下手。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收下白虎杀星,也许未来还会有麻烦等着——譬如帮霍去疾找出那名守将的背后主使者到底是哪个皇子,面对复杂局势,到时候她可能会后悔。但是不收下他,她转身就会悔青了肠子。
“进入公主府,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是终生制职业。只有我不要你,你不能背叛我、弃我而去。去疾,你能做到吗?”深吸一口气,武令媺用安叹卿送给自己的机巧扇轻轻拍着霍去疾的肩膀,声音沉凝冷肃,“背叛我的人,我会统统沉湖当花肥或者削成人棍人彘。你可要想清楚。”
霍去疾露出真心欢喜的笑容,仰面看着自己以后的主人,眼神诚恳,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恭顺:“敢问殿下,当世还会有谁能像皇上那样给去疾以爵位前程的许诺?”
他嘴角微撇,尚且青稚的面庞上露出睥睨狂傲之态,轻柔却斩钉截铁地说:“去疾既然拒绝了皇上,其余人又怎会放在眼里!?去疾只愿意侍奉有恩于霍家满门和去疾的公主殿下,再无旁人!永无旁人!否则,去疾无颜见家人于地下!”
此承诺无关风月,只出于恩义。武令媺眉间朱砂痣蓦然狂跳,她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