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大宴开小宴,武令媺留下几位高品级属官,请他们乘船游湖赏荷花。
公主府阳明岭北边的月牙湖,正盛放着极好的大王莲。大如圆桌的碧绿叶片宛若翠玉琢成,颜色热闹的各色花朵拥拥簇簇。凉风袭来,荷香盈鼻不去。难怪名医们舍弃更奢华的贵宾居所,宁愿一窝蜂地住在清雅简约的湖畔客院中。
湖上划开了上下三层的楼船,船上人不多,除了服侍的宫人与守护的亲军、内卫,就只有武令媺和十几位高品级属官。桌上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摆着香藕、莲蓬、红菱、茭白、荸荠等水八鲜,还有水果冰蜜、香茶等吃食。
底舱是宫人们活动的地方,一应吃食都在这里准备。二楼船头,腹中有诗才的几名属官诗兴大起,你一言我一句地欢畅联诗。船尾,安咏卿、吉吉这几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缠着宫人们要去摘荷花采莲蓬,正忙慌慌地避在窗舱里换上方便衣物,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大半天都瞧着年轻人的这股年轻劲儿,武令媺觉着自己的心境也在逆生长,真是好生惬意。她懒洋洋地侧身坐在楼船最凉爽的窗畔,有一口没一口地尝着宫女们准备好的水八鲜,与身边几人说着闲话。
连喆勋到底当了几年御史,表面谦和,实则有话不说便如鲠在喉。思及今日公主殿下对高竹猗的刻意羞辱,他反复斟酌言辞,本来想委婉劝说几句,却又醒悟他这位主上恐怕更愿意听直截了当的话,便干脆地说:“殿下,微臣以为,殿下今日对高竹猗赐衣之举,不甚妥当。虽然楚国不得人心,但是为难质子的书童,传扬出去于殿下的清名恐怕有妨碍。”
武令媺笑出声。慢悠悠地说:“我瞧你憋了这么久,正打算问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来‘弹劾’我呢。”
连喆勋赶紧离座起身,躬身行礼,正色道:“微臣不敢言弹劾二字。只是尽一尽微臣的本份。”
所以说公主殿下还是小孩子,气性实在太大,脾性也过于刚烈。如高竹猗这样的小角色,连大人认为,完全可以把此人当成那啥给放了。与那样低微的人去计较。反而失了自己的身份。
同样是男人,高竹猗穿红袍便要多出几分娇艳妩媚。连喆勋穿浅绯官服,金镶白玉腰带下垂玉佩,却没有半分娘气,反而更显风雅韶秀。
霍去疾的品级同为正三品,自然也是浅绯官服在身。他腰间围的是金镶墨玉腰带,巴掌大的狰狞兽形吞口,那叫一个英姿勃发、龙马精神。
话说,武令媺绝对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但女人爱美的天性使然,她瞧着这些年轻英俊的面孔。心情相当的美妙。但笑不语,她转头看向一直把沉默当表情的霍去疾,微笑道:“去疾,你来说说。”
霍去疾剑眉一挑,淡然道:“若高竹猗因此而记恨殿下,那此人的头脑也不过尔尔。殿下若不当着众人的面表明轻视态度,他一个楚人,如何能尽快在同僚之中立足?同情心,便是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武令媺扔给霍去疾一个莲蓬,笑道:“知我者。去疾也。”她看向连喆勋,脸上带了三分认真神色,“我很惜才,这个高长恭偏偏有才。偏偏又待在泥坑里,所以我想拉他出来。”
“殿下,”霍去疾剥开莲蓬,却不是自己吃,而是将碧绿可喜的莲子捏出来放在武令媺面前碟中,正色道。“以微臣之见,高竹猗能忍人所不能忍,心性坚毅,难说没有大图谋。此人不可留于身边,恐生祸患,杀之方为上策。”
木愚也说:“微臣赞成霍统领的意见。那小子瞧着就不像好东西。”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睛太妖了,真心不祥。这是木愚没敢说出口的话。
金生水方才在席间没好好用膳,此时正拿茶水点心垫补肚皮。听了霍去疾的说法,他虽面无表情,却在心里表示赞同。高竹猗星象士和君氏子的身份,注定了要办不同寻常的事儿,霍去疾没说错。
连喆勋没有猜准公主殿下的心思,有点遗憾,但并不气馁。他终究才加入这个圈子没多久,没有这些跟在公主身边的老人儿了解她的性情也是正常。他下决心要快速与霍去疾、金生水、木愚几人打好关系,早点成为公主殿下的心腹。
“但他此时已入公主府,若他意外暴毙,不免将府里牵扯进来。”连喆勋认真思考悄没声息除掉高竹猗的可能性,最后发现那人若是死了,恐怕公主府还要替他出头,毕竟他官职再小,也是公主府的属官。
“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干嘛。”武令媺摇头道,“我会让小金派人盯着他,他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留着他,我自有用处。你们的那些手段都收起来,听见没有?”
几人便点头答应。武令媺又问霍去疾和木愚:“咱们安排参加运动会的人选落实了没有?明天可就要开幕式了。”
木愚笑道:“请殿下放心,按照殿下的吩咐,微臣挑选的都是训练期在半年左右的新兵。皇庄那边早就准备妥当,筛选了三次才决定出参赛人选。今天下午微臣的师兄便会带着大家住进指定客栈,明日统一去猛虎原参加开幕式。”
他成为公主府护院总管后,便请示了武令媺,推荐了风峡派一位惯常训练新进弟子的师兄接任皇庄总管一职。武令媺看在李潮生的面子,允了木愚的这次荐人之举。但她也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风峡派的人干不了这活儿,她撤换人手那是没商量的。
扔一颗莲子进嘴里,武令媺面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