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尚书既然已确定致仕,这就空出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虽也是部堂高官,但武令媺觉得,云州刺史裴世纬这样集军政经三权于一体的封疆大吏恐怕不会满足。对他而言,最好的职位应该是掌管人事权的天官吏部尚书或者财权的户部尚书。
想到这里,武令媺不由抬眼向文臣堆里瞧去,便看见永瑞亲王的嫡亲舅父吏部尚书林之玄脸色极其阴沉。大约林尚书也知道,随着诚敬夫人自裁烧宫、永瑞亲王被软禁,他这尚书也干到头了。
之前数月忙于圣祖丧仪和小皇帝登基大事,再然后便是新年开春,很多事情都隐忍不发,却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含含糊糊得过且过。这一点,林尚书心里清楚,朝臣们也都明白。
至于户部尚书,前一任是前祥王的岳丈皮尚书。皮尚书倒台,圣祖便令户部左侍郎王辉祖暂代尚书一职。
王侍郎寒门出身,以两榜进士的光辉学历下放郡县历练,多次考评政绩都是优秀,其岳家运作后得以进入户部,兢兢业业一干就是十五年。
他不是没有靠山,但终究比不了皮尚书,所以就算做到了户部左侍郎,也被压制得死死的。他的才干和资历都有,圣祖令他暂代尚书,大约想留着他到新帝朝再正式晋级。
武令媺病中也知消息,知道王侍郎的姻亲密友都在积极为他谋求户部尚书这一职位,也是生怕辅臣进京他的想头再度落空。
抗衡辅臣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但王侍郎身后是勋贵当中颇有威望的忠信侯,老侯爷的嫡长孙女嫁给了武国公罗元庆的嫡五子。罗元庆和忠信侯澹台铮正是大周朝勋贵中的两大顶梁柱。
就冲着武国公,武令媺便知道,若无意外,王侍郎的户部尚书之位跑不了。裴世纬也不可能去和武国公对着干,闹出辅臣不和之事。那么他入京之后,其目标定然是天官吏部尚书。反正林尚书身后的永瑞亲王失了势,要拿到这个职位不会很难。从众朝臣的神情来看。此事近乎心照不宣。
但武令媺不想裴世纬将吏部尚书如此重要的职位收入囊中,因为李循矩。裴世纬已经是李循矩的准岳丈,女婿泰山一家亲,他们二人十有八九坐上了同一条船。这条船。从李循矩来看,毫无疑问不是武令媺这条。
想到这里,武令媺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昌国公郑云堂之弟郑云阁,时任工部左侍郎。昌国公因是郑氏宗子,遵祖训不能入仕。郑云阁才得到了郑家大量资源栽培,是郑家官位最高之人。在郑云阁丁忧回乡之前,他已经是工部左侍郎。若不是耽搁了这几年,工部尚书之位他是能够拿下的。
郑家乃书香世家,前朝今朝出过许多部堂级高官。郑云阁虽不像兄长曾高中状元,那也是一甲排名前五的进士。文安殿观政三年之后,他被下放郡县历练。有郑家资源支持,再加上他本人也精明强干,自然政绩斐然。比起户部左侍郎王辉祖,他的学历和履历更加花团锦簇。
圣祖将东昌兰真公主和愉县主同时嫁给郑云堂、郑云阁两兄弟。换来的却是对郑家子弟的入仕之路加以限制。郑家人不傻,否则郑云阁早就做到了尚书之位。一个工部尚书于他,以武令媺来看其实算是屈材了。
帮郑云阁谋求天官之位,看似极难,因为裴世纬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但如今局势不同,武令媺觉得大可以争上一争。她心里拿定了主意,仍然不发一言,仔细倾听朝臣们的上奏。
对新任礼部尚书的推举,朝臣们各有人选,云州刺史裴世纬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但奇怪的是。呼声最高的并不是他。武令媺心下讶异,她想着总也有旁人不希望天官之位落于裴世纬之手,那么希望他拿下礼部尚书的应该大有人在,怎么?
她低头细思。片刻恍然,嘴角便噙上一抹冷然笑意。李循矩和裴世纬,他们身后恐怕不止一条船。不知是什么人给李循矩做的大媒,或许这会是一个切入点。
听着那乱哄哄的推举声音,武令媺轻咳一声儿。奇异的,她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朝堂猛然便安静下来。
武令媺起身对上座的太皇太后福身一礼,明黄裙裾闪动之间,绣于其上的八条五爪金龙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日月闪烁山河水波缓缓舞动。
太皇太后正被朝臣们吵得头疼,见武令媺似乎有话要说,连忙出声道:“玉松不必多礼,有话直言便是。”
武令媺笑着点头,转身扫视一干朝臣,淡淡笑着说:“各位大人,辅臣进京一事还只在朝上议论,等皇上下了圣旨明确此事再来商议如何安排各位辅臣也来得及。”
朝中一阵骚动,众人好一通琢磨辅国殿下话中意思。就听武令媺继续道:“再者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办成。但杨老尚书致仕之后礼部由何人暂时主事,还要先拿出个章程来。如今已是二月中,三月有农桑节,四月二十是太皇太后的千秋日,这都是大事儿,可怠慢不得。”
安国怀睦老亲王也道:“玉松儿所言不错,本王年迈,已经知会各位族老要选新任大宗正。虽说此乃武氏宗族之事,到底大宗正就任仪式也要礼部参与,同样不能马虎。”
太皇太后便道:“哀家无意大办千秋宴,倒是不必礼部太过烦恼。只是三月农桑节关乎国本,又是咱们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农桑节,礼部要费心好生操办才是。三位辅臣,意下如何?”
分列第三重玉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