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季带着谢云双走了。
小皇帝坐在原地,没有起身,一直静默地等待着。
外面得杀伐声渐消,叶伯邑独自走了进来。
他的身边并没有跟着任何士兵,只是独身而入,并在手中拽了一个酒瓶。
小皇帝突然笑了一下。
他坐在原地,仰起头,“叶老。”
叶伯邑停住了脚步。
他嗫嚅了一下,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开口的话。
叫陛下么?
他并非皇室的血脉啊。
叫贱民么?
他毕竟做了那么久他的君主,也曾是他的学生。
于是,过了很久,叶伯邑依然没有能够找到任何言语。
于是他也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席地坐了下来,和小皇帝平视。
小皇帝拽过了他手中的那壶酒。
他笑了笑,一点一点的将酒倾倒,酒水一滴不剩地落入了他的口中。
叶伯邑闭上了眼,似乎有些不忍。
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一句阻止的话来。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
——小皇帝也没有任何立场能够让他去阻止。
——尽管,他知道,其实,他应该是无辜的。
一直到小皇帝将杯中酒喝完,他才慢慢地说了他今日想说的唯一一句话:
“太傅,谢谢你。”
——谢谢你,保留我做皇帝的最后一份尊严。
——尽管,我受之有愧。
叶伯邑没有开口。
也没有睁眼。
他闭着眼,却有液体顺着他的眼角落了下来,滑过面颊。滴坠于地。
中午落地的声音响起,带着衣服摩擦地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伯邑撑着身子自顾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人深深地躬了下去。
而后,他转身离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他不敢睁眼。
不敢看这个孩子在生命走到最后那一刹那的表情。
其实不用去看,他也能猜到,他的嘴角会有流出来的血。从嘴角延伸出去。一直滴落到下颚。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呢,还是闭着的呢?
大概应该是闭着的吧。
他知晓自己的命运,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逃避这样的结局。
所以。他选择了坦然地面对。
叶伯邑心中突然大恸。
他扶住门框,仰头睁开了眼。
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很明亮,这样的光亮,让他依然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来。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才慢慢地走出来,面对着下面肃静站立着的兵马。缓缓开口:
“陛下,已乘鹤而去。”
他面前的人尽皆缓缓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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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伯邑下令继续搜查谢季和谢云双的下落。
只是谢季在京中的力量也并不小,就算兵马被制,手中仍有着暗地里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却也足以令他们逃离京城了。
所以,叶伯邑必须得赶在他们得前面。
他发动了他能发动的一切力量,包括廿一所附带而来的谢云璋的力量。一并对谢季和谢云双进行剿杀。
但是,尽管如此。二谢还是极快地离开了禁宫。
叶伯邑很平静地听完了属下的汇报。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这并非意料之外,叶伯邑也只是想要勉力而为而已,谢季的势力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想着自己苦心经营,却还是被谢季钻了空子,心情也委实并不算好。
属下下去了,叶伯邑却在原地坐着没有动。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转了转手中的墨玉扳指,道:“廿一,你说,谢季和谢云双能不能逃出生天呢?”
廿一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了眉目。
叶伯邑似乎也并不打算从他这个木头似的嘴巴里敲出来点儿什么,并没有再问,只是笑了笑,手指扣着扳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声音清脆,竟让他觉出几分欢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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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带着谢季谢云双一路过关斩将,一直将二谢送到京城外围。
从这里出发,不过两个时辰的光景,就是竹江。
那里,就是谢季的大本营。
如果他要东山再起,那里就是最好的去处。
天色暗了下来,后面的追兵并没有追上来,谢季终于轻松了些。
他将谢云双放了下来,吩咐十七做些野食,哄着谢云双让她无论如何都用些。
谢云双的眼睛却望向远方,没有一丝动作。
谢季抿了抿唇,“双儿!”
谢云双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食物,没有说话。
谢季看了看她,好声气的哄道:“双儿,你好歹用些,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去竹江,若是你体力跟不上,那可怎么办?”
谢云双抬起头。
她却并没有接过谢季递过来的食物,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好像今天才认识了他似的。
谢季被她看的有些难堪,放下碗,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谢云双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不救蕤儿?”
谢季的背影一顿。
“双儿,我们不要提这件事,好不好?”
谢云双却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
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救蕤儿?”
谢季沉默了一下,“双儿,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稍后再详谈此事罢。”
谢云双猛地起了身,抓住他的衣衫,声音尖锐起来。
“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