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田大壮身上的钱基本用完,便向田小满的主治医生提出申请,要求出院。

就田小满目前的状况而言是不能出院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展开强烈的反对,说:“伤者的伤口根本没长好,至少得再住三个月。贸然出院的话,要是有什么不好,谁来负责?你们自己负责吗?”又劝说田大壮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非要挣你们这个钱,你们住院多久,和我什么相干,我反正是拿工资的,又收不到你们的钱。但是,他这个伤情这么严重,确实应该多一些时间住院疗养。”

田大壮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你以为我不想给我兄弟治好啊?你以为我乐意叫他伤还没好利索就出院啊?我这心里跟扎刀子一样,可是,我没钱续费了。你们医院可以赊账不?要是可以赊账,我们就继续住下去,住个半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给你们医院当长工抵债算了。”

话说到这地步,医生只好给办了出院手续,又叮嘱田大壮说:“在家里疗养也成,伤筋动骨主要靠养,只要你在家里照管得精心,他还是会慢慢地好起来。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你必须要一个月带他来医院复查一次,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愈合得怎么样。这个钱总有吧?”

田大壮答应了,说:“那是肯定的。”

回到病房,田大壮一屁股坐在田小满床边的凳子上,抱着脑袋闷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说:“对不起,你还没好全,就要叫你出院。实在是,我……”

田小满凝视着他,心里酸胀酸胀的,不是为了因为没钱而没法继续住院疗养的苦恼,而是为了他此时眼神中带着的怜爱,只是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巴不得出院,在这里吵死了,睡不好,你又老是不在,搞得我心情一点也不好。心情不好,伤就恢复得慢,不如换个环境。”

田大壮这才快活了一点,说:“那也行。医生也说,伤筋动骨主要靠养,在家里也能养好,等着回去我给你天天炖好吃的,省得在这里睡不好也吃不好,还贵得咬人。”

说着,田大壮就起身开始收拾各种杂碎东西,又去还护士室的沙发床。

老太太这才知道这沙发床竟然不是他们自家带来的,而是护士那边借给他们的,老大不高兴地撅起嘴,说:“大壮,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什么都和你说,你却瞒着我。待人一点也不实诚。”

田大壮自觉理亏,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田小满瞥她一眼,说:“人谁想听你唠叨了?”

田大壮忙制止他,说:“得了,得了,都要走了,别和人吵架。你不是要保持好心情才能好得快吗?”

老太太叉着腰,本来还想吵架来着,不过,想着那沙发床更要紧,得赶在别人去借之前先弄到手,便也没废话,转而指使儿子去找护士借,她儿子不耐烦地说:“这不有床吗?借什么啊?”

老太太说:“这钢丝床咱们自家买的,多睡了会把钢丝睡松了以后就不好用了,既然有现成的公家的便宜干嘛不占?你看人家哥儿俩都占了那么久公家的便宜了。”

她儿子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跑去护士室借沙发床,可是,磨叽了好一会儿,却空着手回来,说:“人家护士不借给我。”

老太太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妒忌,满屋里嚷嚷着:“嘿,她们怎么光是借给他们哥儿俩,就不借给我们呢?这也太偏心了吧。”

田大壮低声对田小满说:“我出去租个车,你等着我。”

田大壮出了病房,房内的田小满无聊地看着老太太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儿子唠叨个没完,心想,偏心怎么了?咱哥们长得帅,吃得开,人家护士乐意借我们,就要你眼红怎么样嘛。

越是看到这些碌碌小民锱铢必较地算计那一点点小的得失,田小满就越加感念田大壮对自己的无私和恩情,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源自田大壮农民天性,淳朴嘛忠厚嘛,后来才发现,农民也不是个个都淳朴的,而且,越是穷的地方的人,就越是不那么善良,要不,怎么有句话说“穷山恶水养刁民”呢?而素昧平生的田大壮能如此待自己,只能说,是幸运,是奇迹。

大约十分钟后,田大壮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说:“车租好了,我先搬东西下去。”说着,就拿了铺盖卷儿盆子水瓶之类的东西先下去了,过一会,又上来,将田小满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说:“走吧,回家喽。”

田小满最后瞥了这一间住了快一个月的病房一眼,轻快地说:“走。”

要是平常,田大壮肯定赶那种乡间行走的中巴车,而带着受伤未愈的田小满,他只能咬牙花了整整一百块租了一辆小汽车,心想,该花的钱就得花!若是带着田小满赶那种挤满人或者鸡鸭的中巴车,几十里路程下来,还不得把田小满接好的骨头又颠散开来啊?

即便上了汽车,田大壮也是紧紧地抱了田小满在身上,恨不能全身都给他做肉垫子,才不至于颠得他难受,还不时地关切地问:“难不难受?再忍一下就好了,就快要到了。不过你要是难受的话,就让师傅停一下歇歇再走也成的。”又对司机赔笑说:“师傅,我这兄弟胸口骨折得厉害,一点颠簸都受不得,你尽量开慢点,实在他难受的话,停下来歇会儿再走。”

司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还想着赶忙将人送了好去拉下一趟客呢,便说:“没事,我开慢点,保证颠不着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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