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暮霭的小舅叫许乐阳,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在镇上的兴盛修车铺当学徒,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刚十九岁,身高将近一米八,推得板寸头,满脸的帅气阳光,站在路边,搓着一双黑乎乎的油手:“小霭,你怎么来了?拿的什么?”
小霭走过去:“我在山上采了点蘑菇拿来卖,正找地方呢。”
许乐阳看了看他筐里的蘑菇:“你这个点来还哪有地方,跟我走吧,我跟我师父说说,让你在我们修车铺门前卖。”
柯暮霭跟在高大的许乐阳后面,看着舅舅的背影,心里头莫名地一阵伤感。
小舅对他一向很好,没少为了姐姐和外甥跟柯永利打架,记得前世时候,修车铺被人挤兑黄了,他被人介绍,进了柯永胜的水泥厂,没干三个月就被石头砸断了左腿,那时候干活都不签劳工合同,许家小门小户的也打不起官司,柯永胜只赔了三千块钱就算了事,而就这三千块钱,还让他大舅妈伙同他姥姥给弄去了一半,几乎没怎么治疗,后来就成了跛子,被十里八乡叫做“小瘸子”,到处收破烂为生,一直到三十岁,才娶了个瞎了一只眼又泼辣无比的媳妇。
这时候看着依然高大英俊的小舅,柯暮霭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小舅过上好日子!
兴盛修车铺就在十字路口的旁边,老板吴兴盛是个身材矮小,但十分粗壮的中年汉子,头发自来卷,应该是有日子没洗过,油腻得直打绺,浑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带着专门烧电焊用的皮手套,从屋里头走出来,他认得柯暮霭:“阳子,你外甥又来找你来了?”
柯永利性情暴虐,喜怒无常,过去柯暮霭经常挨打,每次都哭着跑来镇上,到许乐阳这里寻求慰藉,每次许乐阳都给他买两个大大泡泡糖或者一根奶油冰棍吃。
许乐阳跟他师父说:“小霭在山里采了点蘑菇拿来卖,来得晚了,别处都没有地方了,我就把他带回来,寻思在这门口张罗个位置。”
吴兴盛点点头,用手往东边一指:“就在那吧,待会不耽误进车就行。”
柯暮霭从吴兴盛鞠了个躬:“谢谢老爷。”,这声爷是二声,不是古代仆人喊主人的轻声叫法,一般用来叫跟爷爷同辈,又比爷爷小的人,从许乐阳这里论辈分,他确实得管吴兴盛叫爷的。
他把麻袋背到吴兴盛指定的地方放好,许乐阳给他从屋里拿了个小板凳出来:“你吃饭没呢?”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又嘱咐,“你就在这里,有事就喊我,等到晌午舅舅带你吃包子。”
柯暮霭点头:“小舅忙你的去吧,我能做好的,等把蘑菇卖完挣了钱,我请小舅吃鸡架。”
许乐阳用胳膊肘蹭了蹭他的头,起身回去跟着吴兴盛干活。
柯暮霭把杆秤拿出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吆喝:“卖蘑菇啦,榛子蘑松树丁大耳朵蘑,应有尽有,粘团子金针菇大腿蘑菇,便宜卖啦,卖蘑菇啦!”
他前世跟郝剑箫摆过摊,卖鸡蛋饼、茶叶蛋,钥匙链,手机贴膜,盗版光碟……小买卖做得多了,因此沿街叫卖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清脆的童音夹杂在一群大人中间,显得特别醒耳,很快便有人过来看:“小朋友,你这蘑菇怎么卖的啊?都什么价钱啊?”
柯暮霭给大家介绍:“大耳朵蘑和榛子蘑四毛钱一斤,粘团子五毛,松树丁和大腿菇六毛,金针菇七毛,阿姨,您要几斤?”
“松树丁好吃贵点我知道,这大腿菇和金针菇怎么这么贵啊?”
柯暮霭把蘑菇拿起来:“这大腿菇啊,还有个学名,叫美味牛肝菌,最好吃了,还有营养,欧洲和美国那边都爱吃呢,阿姨你回家把油烧开了,用小朝天椒炸锅,再加上花椒、葱花、大蒜和姜丝,把鸡块放里头炒个三分熟,加点酱油、米醋、烧酒、白糖、味素和精盐接着炒到六分熟,然后再把这大腿菇放进去,烧个二十分钟,最后大火收汤,跟你说老好吃了,你要是娶儿媳妇,人家第一次来家,就整这么一道菜,肯定就把人拴住了,做定你们家儿媳妇了。”
一句话说得大伙全都哄笑起来,那妇女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我儿子今年才十七,娶什么儿媳妇!这大腿菇我也吃过,只是比较少见,这么着吧,你给我来二斤,正好我儿子要放寒假从城里回来,杀只鸡给他炖一次,要是好吃,再来你这买。”
“阿姨你真敞亮!”柯暮霭夸了一句,麻利地拿过杆秤给她称蘑菇,“阿姨您家大哥学习一定很好吧?在外地上学呢?”
那妇女听柯暮霭夸她儿子,顿时面露得色:“还行吧,在市重点念高中,班里头能排个十来名,将来考个好点的大学应该是没问题了。”
柯暮霭把二斤蘑菇装进塑料袋,又添了两把金针菇:“二斤高高的,这两把金针菇算是我额外送给大哥哥的,金针菇抗癌,还能提高自身免疫力,给大哥哥吃了,身体壮壮的,百病不侵,将来考上清华北大,给阿姨接到北京去享福!”
那妇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嘴可真甜,我哪能占你便宜,你采这点蘑菇也不容易。”她看柯暮霭衣裤上面好几个补丁,尤其是膝盖和手肘的地方,补丁都摞了两三层,更加不好意思白要他的蘑菇,推了两下没推回去,索性直接给了一块五,然后不等柯暮霭再给她装蘑菇,直接挤出人群走了,“等你哥回来吃好了,下次阿姨还来买你的蘑菇!”
柯暮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