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杭州府刺史衙门内宅。
天空透着墨迹般的浓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
内院里的下人们都还未起身准备服侍的事情,主子们也都正是酣睡的时候。
前院的正房却已经灯火通明了。
在这里值守的下人们如同往日一样,安静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各种事宜。
虽然仆从们穿梭不息,但却没有一人发出声音。人们路过书房的门口时,更是禁不住的收敛起气息来。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书房,三阔的敞间连在一起,用多宝格隔开,东边的那一间就是刺史府的主人李天属大人每日闭门做晨课的地方。
每天的寅时中刻,他会准时来到这个房间,研读《圣典》,与天神沟通,求祷,一直到卯时中刻为止。
家中的下人无论是列尤族人还是外族人都知道,在这两个时辰,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是不可以去打搅他的。
这是刺史府的第一大规矩。一旦违反,就会毫不犹豫地被逐出府去。
可是这三年来,有了一个变化。就是寄居在刺史府的二姑奶奶家的摇小娘子,居然得到老郎君的亲涞,每日能够与他一起在前院书房的这间屋里做晨课。
这件事情让刺史府的老人们都吃惊不已。
要知道,老郎君做晨课的时候,是最不愿意别人打搅的。不要说老郎君的几个孩子了,就是主母,都谨守着这个规定,从不越雷池一步。
这个摇小娘子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能让老郎君如此亲眼相看?
刚开始的第一年。大家都以为这摇小娘子这样受到老郎君的喜爱,又是孤儿寡妇的出身,老郎君定是要把她许给四郎为妻,好长久的留她在府里了。
谁知道四郎却在这小娘子来了之后的第二年另娶了列尤族十二家族里的一个女子,并且很快被郎君帮着谋了外职,去了蜀地的一个县城任主簿,历练去了。这两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而郎君和主母。甚至是摇小娘子的亲娘二姑奶奶,都从没有提起过摇小娘子的婚事。
眼看着这个小娘子开春就要满二十岁了,这花信将过。再美的容貌都要被耽误成了老姑娘了,怎么主人家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这到底是对这个小娘子宠爱呢?还是不宠爱呢?
下人们惯会看碟下菜,总要琢磨透主人的喜好和爱恶,才能逢迎趋势。青云直上啊。
可是关于这个摇小娘子在主人家里的位置,三年来这些下人就从来没有琢磨透过。
越是看不透。就越是不好摆明态度。所以刺史府的下人们也就只能战战兢兢地当着差,也不求什么在主人家面前讨好卖乖了,只求不要被逮着错处卖出去,也就是万幸了。
卯时中刻的时候。后院的正房也都点上了灯。
主母起身了,大郎二郎三郎家的娘子们自然也都起身梳妆之后,纷纷过来正房请安。
刺史府的后宅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这时前院正房的书房大门也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院中伺候的下人们都打起了精神来。
一个轻快的粉色身影率先跨出门槛。伴随着的还有银铃般的一阵笑声:“舅舅,你今天讲的这篇经。可是记错了好几处典故哦,该不会是人老了,记性已经不好了吧。”
跟着一个醇厚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般响起:“我是故意考考你,你还得意上了,连舅舅的年纪都要调侃了,还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啊?”
这样轻松惬意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在正房院里上演。下人们俱是有些羡慕的听着。
老郎君的所有子女,没有一个能像摇小娘子这样随意地与他说话玩笑的。明明老郎君是个最最温和不过的人,可是老郎君的子女们,包括孙子孙女们,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战兢拘谨的模样。
这也就难怪摇小娘子在老郎君面前得宠了,想必老郎君没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心中也是寂寞的吧。
进了二门,沿着一条两旁种满了桂花、梧桐、香樟等高大乔木的碎石小道一直往前,就是刺史府后院的正房了。
一排九阔的敞间显得特别有气势。
一进入正院,东西厢房和耳房里早已经有无数下人在其中穿梭,提水的提水,摆饭的摆饭,见到摇光和老郎君进来,又都纷纷停下行礼。一时之间院内的呼唤声此起彼伏,整个院子就开始有了真正的人气。
屋里早有人听见了声音迎出来,撩着帘子俯身行礼让两人进去。
摇光跟在大先知的身后进了正房正中的宴息室,待众人向大先知问过安之后,才站出来,对着上首的南天雅与李婉娘行礼道:“给舅母请安,给阿娘请安。”
又对着左右首立着的三个美貌妇人一一问候过去:“大表嫂、二表嫂、三表嫂安。”
众人也都回礼,小辈们也过来与她见礼,彼此问候过后,才又纷纷落座。
摇光这三年在刺史府中,每日除了研习《圣典》,学习汉人的文章诗词以外,就是跟在南天雅的身边观摩她如何管家理事,待人接物。
因为心中的伤痕尽去,也没有了要承继莫家二房后嗣的负担,她整个人变得格外放松。
再加上大先知夫妇对她十分疼爱,让她品尝到了完整的父母的关怀,而她的几位表嫂又都知道她的身份特殊,从不与她争宠,凡事都让她三分,把她当正经的小姑子对待。以至于她这三年的生活万分的舒适顺心,竟是这二十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