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这个丫头她是有印象的,在院子里一直规规矩矩,从来不逾矩。
“大小姐,您是来见三小姐的吧?”
出乎姚青鸾的意料,碧桐眨着晶亮的眸子,说话毫不设防。
“哦……对啊,母亲不让我过来,可担心三妹的身体,我还是偷偷来了。”凑近碧桐,姚青鸾压低了声音道,“前门的两个妈妈守得真是够严……”
“嘘……大小姐稍等,我带您进去。刚开始几天,妈妈还很认真负责的,生怕三小姐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后来,见根本无人问津,索性一天偷偷懒也就无妨了,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待会儿她们就会到耳房歇息去,趁此机会,您再进去,不过事先说好,有什么事情长话短说,奴婢在门口为您把风。”
姚青鸾抿嘴一笑,露出右半边脸可爱的酒窝,“嗯。”
碧桐却仍不放心,最后叮嘱道,“还有……三小姐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您进去了注意站得离她远一些。”
果真如碧桐所料,一盏茶的功夫后,正门口两个妈妈便偷偷跑到耳房偷懒了。
吱呀一声,古旧的破门被推开,阳光从背后倾洒着落在了满地狼藉之上,屋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浓郁刺鼻,到处杂乱无章,几乎寻不到一处落脚的敌方。
碧桐有些尴尬的瘪了瘪嘴,“三小姐不让收拾,奴婢也就……大小姐请便,奴婢出去为您放风。”
门被关上了,屋内仅存的强光也消失了,昏暗潮湿的外室里,却处处透着沉闷的死气。
姚青鸾提着裙摆,迈开步子绕过满地的碎片朝内室走去。
“大……三妹,我来了……”下意识的,原想叫出的大姐,也瞬间变成了三妹。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姚儿忽的睁开眼,不顾身下扯痛的伤口,猛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寻着声音,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那人身穿藕荷色金线纬织长裙,外罩素白色薄纱,头上只别了个嵌红宝石发簪,干净利落。
这身段,这模样,原本日日都在铜镜里见到的,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满身的怒气堆积成火山,凝注在身体里,一瞬间喷涌而出。
姚儿双眼涨的血红,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蹭下床,就要往面前人身上扑。可前几日碎片扎在下身的旧伤未治,躺在床上倒还好,这么一扯动,便通体撕心裂肺的疼起来,她龇牙咧嘴的怪相瞬间转化成了痛苦的扭曲。
咕咚一声,连翻带滚的,整个人从床榻上跌落到了冰冷的地面。这还不罢休,仍旧倔强抬起头,怒目切齿对着姚青鸾。
这张脸明明是她的,现在却被另一个人霸占着,不仅霸占着她的身体,还霸占了她的荣耀,宠爱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她美好的未来……
一时间,她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那人的脸撕碎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人也休想得到。
“你这是……”姚青鸾上前几步,作势要搀扶起地上的人,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本就纷乱芜杂的思绪,在看到狼狈不堪的那人后,更加没有头绪了,姚青鸾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身体,她用了十多年,虽然在事情发生后也曾想过有没有对换回来的可能,但料想换回来后那对母女的变本加厉,这个念头就被姚青鸾甩掉了。
为了弟弟,她甘愿不要人生,不要她原本的身体。甘愿取代姚青鸾,潜藏在张氏身边,也要保落儿一生。
本是关切的话语,听在姚儿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她大喘着气,拿起床边碧桐准备好的纸笔,写下了要说的话,“贱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抢走我的一切?还回来,把我的一切还给我!”
姚青鸾注视着纸上跃然呈现的几个大字,面无表情,“你认为这一切是我造成的?”
上前一步,继续道,“好,那你告诉我,大雨那夜张氏为什么要罚跪落儿?你们母女俩又是怎么筹谋的?难道是我预先料好了会打那个大雷,故意让落儿去触怒张氏,让他罚跪,然后好让咱们移魂吗?”
她叫母亲“张氏”?如此说,这个丫头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一连串的问题,将停留在暴怒边缘的姚儿说愣了。
对啊,这事情,怎么可能是她手无寸铁的庶女能安排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母亲讲实话?你……打算杀了我?”娟秀的小字杂乱无章摆放在泛黄的纸页上。
“我的哑疾是张氏弄出来的吗?落儿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是你和张氏合谋做的?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姚青鸾!哦不,现在该叫你姚儿,在我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在我弟弟健康长大之前,你休想我跟张氏吐露半句。”
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原来自己也能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心中无限感慨,姚青鸾看向呆愣在地上的姚儿。这孱弱的身体伴随了她十几年,如今……
还好,还好她似乎不知道三姨娘被娘弄死的事情。深呼了几口气,“你想要做什么?”写完几个大字,姚儿握着笔的手都开始发颤了。
姚青鸾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想恨你的,但是恨不起来,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你丢的掉,我却丢不掉,张氏已经放话了,让你自生自灭,听好了,是她亲口吩咐下去的。她的性格你很了解,一向说一不二,这次不是我害了你,而是你的亲娘要你死。能活几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