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转了几个来回,窦妙净还是决定把这事攒下不说。只是对柳氏的那番想法,她却另有话说,道:“平嬷嬷已经荣养,我娘也派人替她放了籍,眼下并不算我家的仆妇。眼下说她盗窃,自然不能我们拿了规矩去教训,犯了事还是得衙门干预了。”
柳氏听了,不禁点点头。心道似乎是这个理,平嬷嬷已经是脱了籍的良民,做了坏事已经轮不到窦家来教训了。可是李大还是陆家的小厮,被衙门捉了去,总要由陆家的人出面周旋。这保不保,还不是看陆家愿不愿意。
想到这里,陡然一激灵:“坏了,若老爷不知情,稀里糊涂把人保出来这可怎么办?”
沅大太太睨了她一眼,她这个嫂嫂实在是有些榆木疙瘩。便笑着道:“大哥岂是这种糊涂人,知道了是我们家告的,还巴巴把人领回来不成?”
吃的是窦家的官司,陆太荀又不是脑子进水了,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是非对错。
窦妙净却想的是,衙门里正正经经的状纸在那里,何况那日在林子里,她也与平嬷嬷说了,让她自己选择一条路。本以为这么多日没消息,顾行那边该是忘了,谁知道把那两个家伙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却没想到前几日忽然派人来告诉她,人已经扔衙门口的,连状纸都着人写好递上去了。她这才知道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而顾行的本意,似乎也不想让她再出面,沾了这事。
她原就想着该怎么跟大舅舅解释才好,如今倒省下了这副口舌。
论这些小九九,沅大太太的智慧甩柳氏八条街。柳氏好不容易想明白过来,才迎着母女三个进了厅堂。
陆太荀也不知几时才回,姑嫂开始叙起了家常,让窦妙净姊妹去看看陆成赋。原本陆成赋也要相送父亲从兄上京的,不过半夜里却开始发烧,早上才好些。却真是起不来了。
陆成阳心里惴惴不安地领着两个表妹,一路来到那小院子,还没有靠近屋子,就听到了阵阵咳嗽声。叫人不由得心里发紧。
饶是窦妙净知道,陆成赋的大限还不在眼下,此刻听了这咳嗽也暗暗心酸。大表哥这年复一年挨的,怕是比她们看的人更加痛苦。
里头伺候喝药的丫鬟出来,陡然看到自家二爷领着另个漂亮的姑娘站在院子里。吓得一惊。才看清是大姑太太家里的两位表小姐,便忙过来行礼。
窦妙琴便问:“大表哥怎么样了?”
丫鬟叹了口气:“才喝了药,可是喝了一半吐了一半。”说着目光转向陆成阳,询问道,“二爷,还要不要再去煎一贴来?”
在旁人眼里,陆成阳俨然也是个大夫。
陆成赋的身子如何,他亦十分清楚。心下很后悔昨夜找他说了那番话,定是自己的事情触动了大哥,才会惹得他今日如此孱弱。
因此。陆成阳更为惴惴不安,对那丫鬟道:“你且先去煎了来,我进去瞧瞧。”
正要抬脚走,又犹豫起来。对窦妙净姊妹道:“等一下进了屋,两位表妹别站得太近,仔细过了病气给你们。大哥他有时候连我都不让靠近,你们进去,只怕心里不安。”
两姊妹点头,心情都有点沉重。
彼时天已大亮,一抹朝阳破了浓云。已将这院子里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跟着陆成阳进屋,窦妙净一眼就看到了有气无力靠在引枕上喘息的大表哥。她一下子鼻子发酸,偷偷别过了头去。
才这一阵子没见,他似乎更瘦了。
见屋子里进来好些人。陆成赋还没意识到是谁。那里逆着阳光,他要看清楚很是费力。
“大哥。”
还是陆成阳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他才知道来的什么人。只是没想到窦妙净姊妹也来了,看清楚的时候,猛地愣了一下。不知不觉拿眼睛去看陆成阳,竟又激烈地呛起来。
陆成阳忙过去坐到床边。握了他的手,静心把脉。而陆成赋的目光,则一眼不错地盯着窦妙净看。
窦妙净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上上下下把自己看了一遍,也不知道陆成赋在看自己什么。便笑着问:“大表哥,我身上很奇怪吗?”
陆成赋赧然地摇头:“没有。你很好……”他闭了闭眼,又看陆成阳,有些人的脸就红了。
陈年旧疾让陆成阳也束手无策,松开陆成赋的手时,他细瘦的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圈。还没等人出声劝慰他,陆成赋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拉了弟弟的手猛地拍了拍,道:“我没什么,倒被你吓出病来了。”
“现在还早,你可又穿这么少。”陆成阳嗔怪,随手拿了件衣裳给他披上。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哥,你要好好的。”
最后这话说得,陆成赋自己也红了眼圈。怔怔看了看自己,又看看窦妙净,心里不由地一痛。
母亲柳氏自灵隐寺回来之后就与他说了番话,大意便是要为他求娶二表妹窦妙净为妻。这本是他这个病入膏肓之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坐在院子里的时候,想着那日她在这里的光景,那样活泼开朗性子绵软,她的样子便活生生就在了眼前。
是他自私吧,其实他也想要有个人陪。何况——他知道自己总有行将枯朽的一天,若他走了,父母该怎么办?还是自己成亲了的好,走了还有媳妇去为自己尽孝。可是放其他的姑娘在父母身边,他又是万万不信任,恐怕早晚会守不住。倒是母亲提起二表妹,让他心头微微荡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