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专执管宫人的老宫妇忽然来寻她,冷淡淡地传了裴宫监的话,令她速往正殿去见。
裴寂神色凝重地与正殿内候着她,阿月心中顿明白过来,一月来的等待,此刻便要结束。果然待她行过礼。裴寂上下端详了她一番。兀自点头,“琢磨了之后,愈发出众。拓枝舞习练得如何了?”
“虽不能精深,却也能舞上一舞。”阿月谦逊地答道。
裴寂恍若未闻。注视了她半晌。突然向她行了一礼。“今晚戍时,唐国公来此宴饮,请月娘子及早备下。成败皆系月娘子一身了。”
连称呼都改了。好一个行事利索的。日后成便成了,若败了,是否要将她编排成红颜祸水了呢?虽说也是为自己挣一挣,但如此看来,却还是那些男郎们获利更大些,阿月心内飞快地划过一丝嗤笑,当下她也不推让,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裴宫监安心,阿月绝不辱使命。”
夜色初临时,阿月梳洗妆扮,高高绾起了灵蛇髻,换上拓枝舞装,光着两只脚踩踏在舞毯上,仿佛脚下踩的是一片火焰,灼得她随时要跳将起来,心头的恐慌犹如千万只蚂蚁,正一齐挠着她的心。…
正殿内酒宴正酣,灯火通明。宫人或端持着奉食的木盘,或忙着搬抬酒坛,往来奔走,无不尽心竭力。阿月足足遥望了正殿的灯火近一个时辰,正拿捏不定是否会召她前去,有个小宫人推开门,探头问道:“哪一位是月娘子?正殿急唤着去献舞呢。”
阿月连声应着“这便去”,人已上了辇抬,就着舞毯盘腿坐下,再探手扶稳头上簪饰,归拢鬓边散发。门外进来四名健仆,领头的一名低呼一声“娘子坐稳了”,四人抬起她便往正殿去了。
阿月忐忑慌乱之际,穆清也在宅中心神不宁,屋内全然呆不住,只在院内来来回回地走动。
杜如晦坐于院中的石桌边,一声不吭地吃着茶,直教她晃得目眩。“你来坐下,吃一盏茶,莫再晃了。”
她依言至石桌边坐下,茶却未吃着一口,又腾地站了起来,好似石凳是一尊烧旺的熏笼一般。“我还是放心不下阿月,她虽聪颖伶俐,却未经过甚么大事。你们将这么紧要的事只押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
杜如晦拉过她的手腕,直将她拉回石凳上,取过茶盏塞递到她手中,“吃口茶定定神。”
她便木然地将茶盏送到唇边,胡乱饮了一口,全然不觉茶盏中所盛的是她一贯喜欢,北地却少见的白菊茶。
“李公向来好女色,便是窦夫人抱病跟随他往怀远镇粮之时,他仍带了一位如夫人在身侧,且因那位如夫人的纠缠,教他错过了窦夫人的最后一眼,二郎也因此与他生了暗隙,若不是竭力劝说,当日便与他父亲翻了脸面。”
杜如晦自斟过一盏茶,轻轻晃动茶盏,接着缓缓道:“以阿月的姿容身段,足矣令他迷乱。裴宫监又是他的酒肉之交,熟知李公的喜好品性,有他从旁协助着,决计错不了。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另从赵苍那处取了些料,添入酒内。你任是谁俱信不过,总信得过赵苍的药罢。”
穆清松下紧握着茶盏的手,眼中的焦躁褪去了不少。“你们定下此计,二郎可曾知晓?他既憎恶李公好色在先,这一番又岂肯了?”
“待明日李公酒醒,惊觉擅动了主上的宫人时,大错已然铸成,若令杨广知道,便是李公他不想举反旗也不成了。”杜如晦冷声一笑,“既能达到目的,策动李公起兵,二郎如何不肯?”
“单凭一名宫人,便能成了?”穆清犹摇头不信。
“再加上两名杨广的心腹郎将,此事便十拿九稳。”他仰望一会儿天色,催促她,“此时只怕已成事了,早点歇了,明日自有一番忙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揭竿而起(十五)。
第一百三十六章 揭竿而起(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