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携着桃花卷入夕阳深处,余晖的热度将柔艳的花瓣蒸发,消融在人们的视线里。秦珂坐在船头,目光悠然的垂落在江面上,水草招摇的手臂染绿了她的瞳孔。沱江不是很大,去过凤凰的人都知道她的娟秀。秦珂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眼前的景色。相片很快落在掌心,她瘪了瘪嘴:“喂,怎么还多了个抢镜的!”
游船不多,偏偏就有那么个不知好歹的抢在她前面,那人转过头来,脸孔是棕色,眉心处印着一片不大的红色胎记。
秦珂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被他目光的方向吸引了。那是一栋几乎埋进水里的吊脚楼,残破不堪,好像已经被弃之不用了。但恢宏的楼体和柱廊上繁复的雕刻还是让秦珂眼前一亮。男子让船家迅速靠过去,然后纵身攀缘而上。他动作敏捷的像只猴子。秦珂哼着鼻子,看他脸色就知道是个驴友。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是旅游区的那段江水了,船家撑着船,似乎也有些漫不经心。不断的催促秦珂赶紧回去。夕阳沉进江水里,江面上泛起一层金碧辉煌的玫瑰色。
回到旅馆,秦珂坐立不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从包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照片。夕阳下男子的后脑勺显得很突兀,吊脚楼模糊的身影印在上面,就像是蒙了一层明晃晃的烟雾。秦珂回想那上面的花纹,那是什么花?她都快把照片看出窟窿了,可脑子里却越来越乱。她大学刚毕业,读的是考古。说起这个,秦珂就郁闷,她是因为父亲才学考古的,她老爸手底下有十来个茶园,赚的都是清贵的钱,于是最好古董。她虽然不爱好,但自小见的多,眼力自然也不错。可如今却连这楼的年代都看不出来。想想过些日子要嫁给丁有为,丁家举族都是古董狂。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栋古楼都鉴别不了,岂不成了笑话。想到这里,秦珂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去问旅店的人。可人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栋古楼。秦珂越发觉得奇怪,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只能叹口气回房去。
秦珂虽然是南方人,可是湖南的热还是让她有些难受,想冲凉却发现热水器坏掉了,联系了旅馆,人家说游客太多不可能换屋子,只能等人来修理。秦珂自认倒霉,想发火又被服务员殷切的笑脸挡了回去。心里郁闷,也只好到外面去溜达。江边的酒吧红红绿绿,这场面秦珂见得多了,她的富二代生涯可是活色生香令人羡慕,不过那都是认识丁有为之前的事了,如今的她可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等着做他的准太太了。想到这里,她哼着鼻子越过江边酒吧朝古城墙走去。
夜里起了风,夹带着水汽吹过,到让秦珂觉得挺舒服。她一个人漫步在城墙上,青砖铺就的地面踩上去没有一丝声响,离了喧闹的人群,月光便从夜色里透出来,轻柔的洒在城墙上,犹如边城亘古未变的一抹微笑。江水里开始飘起荷花灯,一盏盏,发着脆黄的光。隔着水汽看去,竟是如此的恍如隔世。秦珂恍惚发觉,今日竟然是中元节,难怪要放荷花灯。她扬起下巴,朦胧中竟有几个雨点掉在额头上。当秦珂再次垂眸去看江水时,竟不知不觉的走出了旅游区。夜色空寂,空气里蕴出丝丝花香,风也似乎住了。一栋华丽的吊脚楼隐没在树丛里。秦珂连忙跑下城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对她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如果她看清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如果她看清那夜雾深处其实只是一片苍老的树木,她还会这样大意吗?不会!肯定不会!然而,当她发现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了。
日头烈的很,楚的大部分土地都干成了龟纹。飞扬的黄烟迷住了人眼,一只黄雀靠在树杈上张了张嘴。一群穿着短襦的少年涌上山头,带头的是个青衣公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兴奋的咽着唾沫,伸出白净的手指向远处。“就是她!抓住她!”
这是片墓园,埋葬着苏家的祖宗。苏家是当地的望族,现如今由两兄弟继承,哥哥叫苏文炳,官拜大司仪。弟弟叫苏文康靠经营茶园富甲一方。兄弟二人一仕一商,在柳原地区无人不知。带头的青衣少年就是苏文康的长子,苏清尊。那群孩子皆是苏文康为他招募的伴学,平日里只看他的眼色形式,如今他一声令下,自然全力以赴。可冲到近前却又不得不慢了下来,挥舞着的拳头也都纷纷放下。“原来是个小丫头啊!”孩子们发出差异的呼声。
果然,一个瘦小的背影坐在巨大的坟冢前,肮脏的麻衣上斑驳不堪。那孩子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头顶梳着两个丫髻。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也不回头,只一味坐在那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说的就是她,还犹豫什么?给我上啊!”苏清尊咬牙切齿的喊道。“没看见她正在偷吃祭品吗?一群笨蛋!”见众人踟蹰不前,他飞起一脚朝女孩肩膀踢去。女孩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嗷嗷叫了起来。
柳原的祭祖风俗很特别,除了清明之外,最重便是中元,前七天就开始每日祭祖一次。时逢大旱,村里的百姓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祭祀,只有这周家,照常瓜果梨枣应有尽有。人们经过这里自然是垂涎三尺,可成年人都知道苏家的厉害,谁敢冒这个危险,唯独这幼稚孩童不知深浅,竟跑到苏家祖坟钱偷吃。
“是娄家的女孩!”有人认出那小姑娘大声喊道。
“是那个傻子啊!”少年们大笑起来。
小女孩吓的够呛,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