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没有转身,他怕自己一转身便会把持不住。于是他缓缓扭过头去,望向铜镜里的自己。他的确是瘦了,像是要孤身而去的一片浮云,惆怅而病弱。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苏四带着一众人冲了进来。利风也跟在他身后。
人们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呆,群体怔在了那里。
苏五缓缓抬起眸子:“怎么?怕我会逃?”
苏四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看利风。利风做了个不知所谓的表情。
苏五起身,却也不看众人,只对秦珂道:“看看我,可还算好?”
秦珂抹去眼泪,点点头:“一级棒!”
苏五含泪而笑:“那便把衣裳拿来。”
秦珂转身取来喜服,苏五要去接。却被她拦住。
“让我来吧。”
众人惊讶的望着二人。
和悦的晨光中。秦珂抖开大红的喜服。那上面绣着团团连枝,金丝线闪着逼人的光。猩红的颜色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喜色,人们舒了口气。
秦珂的心却猛然间一紧。
她认出那花纹,与她家里的那件一样。苏五曾经送给她一套喜服。便是这个纹样的。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原来你早就备下了!”
苏五苦笑:“备下了。”
穿上了喜服,苏五的气色好了许多。许是红光映衬的效果,许是人们的心被红光映衬的效果。总之,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
只有秦珂,她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
苏五在门口停了下来:“我出丑,你就别围观了。”
秦珂抬起头来:“那我能去哪?”
“回家。”
秦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头顶的发髻朴实无华,在华丽的饰品掩映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的心随着他沉重的步伐坠落下去。待他拐出了院子。她一下子瘫坐在地。
利风走上来,轻轻将她扶起:“傻妹妹,你以为他会逃走?”
秦珂哭不出来,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垂着头。勉强听清利风的话:“他不会走的,走了,他就不是苏五了。”
秦珂默默提起头,看着印在地上的脚印,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她而去,她的心好似与什么剥离一般痛如骨髓。
“他不会让别人为他冒险,何况那个人是你。”利风扶着秦珂从后面走出去。
“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怎么能让他这么痛苦!”
“我,该怎么办……”秦珂的问题好像是自言自语,她精神恍惚的靠在利风的臂弯里。越过人群,朝后门走去。
利风的车就停在门外,她毫无力气,利风只能将她抱了上去。此时的秦珂就像是个病入膏肓说着胡话的孩子。
“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是吗?”利风沉眸望她。
秦珂扬起头来。
“放开他,让他走。”利风的声音有些冷,却也有些颤抖。
他们都是爱过的人,都曾经痛失爱侣,他深知此时此刻,苏五心里的伤痛,也能理解秦珂的自责和无能为力。然而,日子总要继续下去。现在轮到他来安慰他们,他的眼前禁不住又浮现宝珍的面孔。
秦珂将头窝在他的怀里:“我的心快痛死了……我可能真的会死……我从没想到,我的心竟然会这么痛!”
利风叹了口气,秦珂,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爱着鸣泉,却也同样爱着苏五。有些时候,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它痛的无以复加,才恍然发觉,有些人再也追不回来了,然而,我们总不能太贪心,你总要选择一个,然后放开另一个人的手。
“傻丫头,你既然把爱给了别人,就只能把另外一样东西送给苏五。”
秦珂抬起头:“什么?”
“自由。”
秦珂的眼晃了晃,落下一线微光,融化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秦珂病了。
自打从苏家回来,她就一病不起。
眼前总是出现苏五手握石簪身披红袍的样子。他的脸有时候模糊,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是笑嘻嘻的无赖模样,有时候则是病弱不堪的一副清骨。
阿德来禀报,皇后娘娘的金佛已经塑好。她只是点了点头。阿庆来说,地里的苗子长势喜人,她又是点头。直到小灵仙来到她的病榻前,兴高采烈的描述西北战事的胜利时,她才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