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洒雪的天,齐王宫里整个都很阴郁,于是宫人们早早悬上了灯火。
眼见着相国一步一步从阶下登至殿前,清资卓绝好似挟了背后一片墨蓝的天,唯肩头担了层细粒般的雪看着碍眼,宫女立时要上前为他拂去,却被他摆手拒绝。
齐王建未入座,正在殿中来回踱步,见到他进门迅速看了一眼又移开,与往常大不相同。他的身后便站着后胜,拢手而立,被熊熊炭火映照着脸,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不知王上召见所为何事?”公西吾抬手见礼。
齐王建神情竟有些犹豫,嘴唇翕张了几次才开了口:“听闻相国曾去秦国救了易夫人,可有此事?”
“王上听何人说的?”
“这……”齐王建朝后方瞄了一眼。
后胜真是受不了外甥这副窝囊样,脚下上前一步:“相国不用遮掩了,秦昭襄王的内侍是经手易夫人鸩酒之人,他已经言明一切,当初你许诺了他不少好处啊。秦国表面虽与齐国是盟国,但实际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救了他们的相国,未免动了齐国的利益吧?”
齐王建仍有些讪讪:“相国,你当真救了易夫人?”
公西吾垂手而立,眼中波澜不惊:“毕竟那是臣的师妹,还是臣的妻子。”
“所以……这是真的?”齐王建其实已然得知结果,但他性子里软弱总让他再三确认才放心,偏偏确认了还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反倒愈发慌乱。
难得有此机会,后胜可不愿错过,“王上该早做决断,相国不顾大局,岂能继续总领朝政?”
齐王建拿不定主意,脸色都有些发白,口中只不断嗫嚅:“这……相国……”
公西吾伸手入袖,取出相国印来:“臣多年为齐国奔走,只此一事愧对王上,若王上不再信任臣,臣无话可说,就此辞去相国一职,绝无二话。”
齐王建竟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去接,慌忙之中反倒挤出一句安慰之言来:“相国不必多想,本王也没有猜忌你的意思。”
后胜心中怒不堪言,上前一把夺了相国印,将齐王建拉去一旁低语:“公西吾手有军权,又控制着朝政,如今王上已经走到了这步却又不下手,他心中岂会毫无他想?待他日他反手过来,王上恐怕连王位也保不住。”
齐王建心中犹如担了两桶水,一边晃起一边落下,起伏不定,毫无主张。
公西吾心中微微叹息,自古成大业者皆杀伐果决之人,君臣一心,自有快刀斩麻之效,而如今的齐王建是远远达不到这期望的。
“那……那就……”齐王建终究接过了相国印。
后胜看向公西吾,神色间不禁添了一丝得意:“王上虽然不多加追究,但易夫人此人是一定要追捕回来的,相国自诩忠心,应当没有异议吧?”
公西吾倏然抬眼,袖中手指捻动腰间佩玉,蓦地扯了掷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殿门外霍然一声高喝,惊得齐王建手掌一翻,险些将相国印丢在地上。
万千兵戈赫赫捣地之声如同擂鼓一般震慑心扉,殿中的人都惊住了,不知何时宫中多了这么多兵士,竟一无所觉。殿门外有人大步而至,一身铠甲,手扶宝剑,面目森森冰寒。
“武安君?”齐王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胜则皱紧了眉,田单忽然出现,佩戴兵器,恐怕来者不善。他伸手拽住齐王建的衣袖,有些畏惧地拉着他往后扯了扯,却瞥见田单嘴角冷漠的笑意,心头陡然一凛。
“国舅联结秦人陷害相国,该当何罪?”田单手中的剑抽了出来。
后胜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胡、胡说八道!”
“来人!”田单一声呼唤,外面立即鱼贯而入一队士兵,将后胜拖出了殿门。
后胜自然大呼小叫,扯着齐王建的衣袖不敢撒手,口中高呼:“谋反了!谋反了!”
齐王建脸色煞白畏畏缩缩地抬眼去看公西吾,他面无表情。
“相国,这是怎么回事?”齐王建吓得瘫在了地上,后胜手中一空,人被拖了出去,半晌才想起来要破口大骂,但嘴被士兵及时堵住了,只能呜呜的嚎叫。
公西吾弯腰扶起齐王建,顺便取了他手中的相国印,“国舅才是与秦国联手之人,王上不可纵容,臣与武安君今日是要让王上认清他面目,并无其他意思。王上安心,臣有一事请求。”
齐王建身子又一阵发软,所幸被他稳稳托住才没摔倒。这样的架势哪里是请求,他已经不敢信了。
公西吾语气平淡:“臣想圈出齐赵边境五十城作为封地,可否?”
“五十城?”齐王建大惊,这是要做封地还是要自立为王?
田单闻言不禁也皱起眉来:“相国此这是何意?”
“王上,可否?”
齐王建终究架不住,点了一下头,经此一遭,他再也无法相信公西吾了。
公西吾招手唤来士兵请他回寝殿休息,转身出殿,田单跟了上来,低声道:“我与相国共事多年,从不知相国是贪图私利之人,今日此举倒叫我后悔助你揭发国舅了。”
公西吾在阶下停步,抬头看了看漫天乱舞的雪沫:“武安君放心,这五十城终究还是齐国的领土,我只不过是用来做一下饵罢了。”
田单蹙了蹙眉,刚要追问,忽又听他道:“眼下此举不是大好时机吗?武安君终于可以取代我获得王上心目中的信任,他日齐国就要仰仗你了。”
田单没有做声,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