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白道:“就是因为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才值得怀疑。关大人的匣子被盗,李茂被毒杀,都是发生在这栋老宅里,最有可能下手的,不正是负责膳食起居的蔡志璟?”
听燕三白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了然。这蔡志璟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起,却变成了最大的盲点,而且因为他爹就是报案人,所以更没有人去怀疑他了。
燕三白又道:“蔡县令一开始应该不知道蔡志璟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坚决报官,把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长安,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但是当在下到达这里时,却发现蔡县令并不热衷于破案,这跟他一开始报官的态度可不一样,这很奇怪。而且县衙偏偏就在他领在下前去的前一刻被烧,便更奇怪了。
不过真正让在下怀疑蔡志璟的还不是这个,零丁,你还记得我们初进村时碰到扶笙的场景吗?”
“记得啊,你的马忽然受了惊,所以踢翻了扶笙的陶罐。”零丁道。
“对,陶罐里装着一味禾合草,马闻到了它的味道,所以受惊。陶罐碎了,药材撒了一地,然后一只狗经过了那里。”
“啊,扶笙的狗!它后来还突然抽搐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它舔到了那堆药材?”
“对。”燕三白特意问过给李茂验尸的老郎中,扶笙开的药里就有羯阳草,“那只狗抽搐的迹象与羯阳草中毒一般无二,只是毒性被其他药草中和了,所以它侥幸活了下来,否则它不可能接触到只生长在大青山上的毒草。而羯阳草很多年前便停用了,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杀死李茂的凶手一定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这种草药,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在使用羯阳草的扶笙处。”
不用燕三白再细说,零丁他们也明白了,蔡志璟跟零丁是朋友,知道羯阳草无可厚非。一个疑点不算什么,但疑点和疑点加起来,蔡志璟就变得相当可疑。
“至于阿九,他是做木匠的,村子里的棺材都出自他之手。那个黑匣子最初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想必至今还未有人想通,但若由阿九这个木匠一开始便在棺材上动手脚,比如在底部开个暗门,趁搬运之时悄悄把匣子弄出,就合情合理了。”
说着,燕三白又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还有兔子。刘福和他的同伴在山上猎到的兔子都被带走了,在下那天恰好在扶笙家里看到挂着的野味,除了本身孤苦,还要照顾扶笙的阿九,大青乡也没有人家非要那几只兔子不可罢。至于那同伴,同在学堂的蔡志璟不正好也有嫌疑?”
零碎的线索一个个被串联起来,如此一听,大家才觉得原来事情是如此简单。可偏偏燕三白做到了,他们却做不到,于是便更佩服他起来。
案子破了,一贯雷厉风行的关卿辞决定即刻收拾东西去县衙,马上结案,明日便启程回长安。收拾东西自然用不着堂堂大理寺少卿,他默默的走出蔡家老宅,缓步走过村中的那条石板路,终于在村口的大石旁找到了独自一人的燕三白。
看看李晏不在,关卿辞这才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问:“在做什么?”
“等扶笙下山。”燕三白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关卿辞心里有事,便问:“关大人找在下有事?”
“听说你在江湖上有个浑号叫,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
又听到这个称呼,燕三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但说无妨。”
微风轻轻吹拂着,关卿辞的声音略显低沉,“前朝末年燕境西北红河岭的那场惨案,你可知道?”
闻言,燕三白垂在宽大衣袖里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红河岭三个村落一共几百条人命,在下当然知道,关大人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我想知道是谁做的。”
“这是一桩悬案,红河岭一夕之间被屠,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是谁,待发现之时红河岭已然血流成河。时间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为何突然想查这个案子?”
“因为我便是红河岭人,那场屠杀唯一的幸存者。”
关卿辞的话让燕三白都微愣,他着实没有想到关卿辞竟还是这样的来历。他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惊讶愈发浓厚。
关卿辞却没有在意,继续道:“我当年年幼,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有人一定知道那一晚究竟是怎么回事,至少救我出来的那个人一定知道。”
燕三白默然,他缓缓的移开视线,看了看不远处的青山,竟觉得眼中有几分酸涩,“你还记得那个救你的人是谁吗?”
“他叫罗刹,影卫的前统领,黎王生前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关卿辞的语气缓慢而坚定,燕三白的指尖却开始微微发冷。
罗刹,是那个他告诉琅嬛阁已死的罗刹。
而黎王,正是李晏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