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
玄辰睁开朦胧睡眼,便见杜若端坐在席边笑靥如花。他思绪一乱,胸口激起一阵腊月冰刀,刀刀剜肉的煞寒之痛,不过这种程度的痛苦与往日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连蚀心之痛也愈来愈虚弱,恐怕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
“师兄,你醒来了?”杜若冲他嫣然一笑,道:“来!师兄,我扶你起来!”
她一把抓住玄辰的臂膀,却发现它们枯若干柴,那嶙峋的触感叫她鼻尖一酸。而玄辰的身量也是轻飘飘的,杜若稍稍一用劲儿便把他扶起。不过她还是把所有忧思隐没于盈盈笑靥中,细心地为他盖上件披风。
“对了,易老板呢,她怎么不在?”
玄辰四处看看,却发现草庐只有他们俩人。
“师傅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暮色深沉,残阳如血。几道余晖投在灰壁上,流光溢彩,却越漏越少,越流越窄。
俩人相对无言,各有各的心思,一点也不尴尬。
“师兄,我都知道了”,杜若柔柔地望着玄辰。
“知道什么?”
“蚀心草的事情”。
玄辰脸上闪过一丝的紧张,可在片刻之后又风平浪静。
“若儿,对不起,我欺骗了你”,玄辰冲杜若淡淡一笑。他眼中的柔光一如往昔,让杜若想起了当年在百草镇初遇的青衣少年。
只是如今,少年已不是当时的少年,她也不是当时的丑姑。
“师兄,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待我太好了”。
“若儿……”
眼前这个女子,就算黯然伤神,眉眼间还是隐露一股拨弄心弦的娇态只见那眸似日月,光华时而灼眼,时而幽冥;羽睫戢戢,葳蕤若林;鼻似秀峦,剔透晶莹,唇若桃瓣,柔而温润。
对玄辰来说,她便是二十四个节气,她便是他的世界。日月星辰,山峦湖海,全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有了颜色和灵气。
“啊……”,突然,玄辰眉头紧蹙,捂住胸口。
“师兄!”杜若想上去扶住他,却在伸出手的刹那间凝滞不前。
情动,心痛,玄辰是蚀心毒发作了。
“师兄,你不要看我!”杜若蓦然起身,云袖一挥,走出庐外。
她悄悄地贴在窗边的灰墙上,透过窗棂的狭缝窥视屋内那癯瘦痛苦的面颊。
若他看不到她,或许情况会好些。
“若儿,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玄辰凝视窗外那抹微微晃动的纤影,没想到月色皎洁,竟然与杜若白若凝脂的肤色融为一体。
“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牵挂,你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师兄,你虽是若儿的牵挂,但不是累赘。若儿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骗我了!”
隔着一幢墙,杜若终于不用苦苦按捺眸中的潮汐,波光起伏间,暖泪悄然洒落。胭脂沾露,化为一大片红晕,让玉颊愈发晶莹剔透。
方才的隐忍,都是为了不让某人替她心痛。
玄辰靠在冰凉的灰壁上,残月的幽光在席上流淌,他沾了一点,觉得更加蚀骨寒心。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就这样痴痴地坐在竹席上静思冥想,回味的代价就是一阵阵剧烈的蚀心之痛。然而如今,他再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只是情感之事,哪里由得他做主。
玄辰捂住胸口,感觉一把利刃在里面上蹿下跳。
“师兄,你说,倘若我们当日没有在百草镇相遇,那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杜若遥望残缺的月影,幽眸渲上一层薄薄的阴霾。
当年,若不是玄辰给她银子,她就不会那么快到京城,或许就不会中楚明鹤那一箭,她不会苦苦哀求残面老鬼,俩人生命的轨迹就永远不会有交集。
若没有遇上她,玄辰现在还是个在药林中悠然自得的少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采药晒草,看云淡风轻。虽寂寂度日,却也风平浪静。
“师兄,我突然好怀念我们在百草林生活的那段日子。每天能看见你冲我笑,每天能喝到你泡的茶,能和你一起坐在石阶上闲聊,能和你一起晒药……”,说着,杜若在窗旁又流下几滴泪珠。
今日流的眼泪,恐怕比这三年来流得还多。
“师兄?”说着说着,杜若突然发觉屋内没有了动静。她冲进去,只见玄辰卧倒在竹席上,一动不动。
“师兄,你……”,杜若一把掐住他的脉搏,额间冒出薄薄的冷汗。
好在,玄辰只是晕厥。恐怕又是蚀心毒发作,疼晕过去了。
杜若愁云满面,为玄辰盖好被褥。
“师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看着你死的……”
……
同样的月色,落在摄政王府开阔的庭院中,却显得清明干净。
“王爷,又在想那位杜姑娘?”公孙嬷嬷端来一壶茶,一眼就看穿了夜陌的心思。
那独坐月下的背影,隐忍不动若孤壑,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嬷嬷方才那不经意的一瞥,居然也捉摸到一丝若隐若现的柔情。
“嬷嬷……”,夜陌回头。今夜月色皎洁,怕是公孙也睡不着。
从前宫中女子有拜月的习俗,记得母妃酷爱月下抚琴,以诉相思。
公孙也坐在石凳上,遥望明月。
“不知道王爷是在哪里碰上那位杜姑娘的”,公孙眼前浮现杜若穿上那件绣绫的模样,目光竟然柔和了许多,道:“当晚老身照顾她时,经常听到她梦中呓语,似乎噩梦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