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旁“安家家纺”的广告牌依旧矗立,那日我饥肠辘辘,买下两枚驴肉火烧的小饭馆也依旧在营业,虽然还是凉锅冷灶的。小镇的道路易于辨认,鲜有岔口拐角,所有建筑都坐落在两旁。
我好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周森的院落,两扇锈红色的大铁门紧闭,毫无生气。我抡圆了膀子拍门,拍得手掌都肿痛了。隔壁那位叫“小妹”的大婶披了外衣匆匆赶出来,她还认得我。
小妹心慌慌地,说这些天森子没回来过。厂子着火了,火苗窜天,前半夜着的,天亮了才扑灭。在哪?在东边那片。
我摸索着向东边驶去,途径周森的三五处厂房,无一处有火灾后的迹象,但却处处都停了工,没有机器的运作声,也没有工人出入。那时的彻夜劳作,热火朝天,这时却寂静得连虫鸣声都显得聒噪了。
我停了车,紧紧握着方向盘,小镇的夜晚像一口黑郁郁的铁锅扣下来,任何鬼魅都可能近在咫尺似的。而就在这时,一张面孔突然贴上了我的车窗,我抱住头尖叫出声。
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我见过他,是个负责缝纫的工人,叫周森“森哥”。他个子瘦小,和上次见的时候一样,穿着花背心和花短裤。周森说过,他这个细心的男孩子,手工比女人还更细致。我安下心来,才注意到他的后方还趴着那条叫“大福”的狼狗,在他的示意下蓄势待发。
“是你。”男孩子充满戒备。幸好,他也还认得我。
“你是叫阿梁对不对?”虽然忌惮大福,我还是跳下了车。
男孩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仍不友好:“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周森。你知道他在哪吗?工厂着火了是不是?他受伤了吗?你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大福察觉了我的步步紧逼,对着我吠叫了两声。
“你可以给他打电话。”阿梁安抚住大福。
“他不接。”我沮丧极了。
阿梁顿时又恢复了戒备:“他不接就是说他不想见你,你快滚。”
我被逼急了:“他想不想见我是他的事,我想见他是我的事。你帮我给他捎句话,我挖地三尺也找得到他!”
“想害森哥,你得先过我这关。”阿梁对着我的脚啐了一口口水,便招呼着大福遁入了夜色。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追上去:“喂!什么叫想害他?谁害了他吗?喂!”
我一脚踩空,整个人扑在泥土里。
我到底还是找来了大火的厂房跟前,不过,也仅仅是“跟前”而已。四周围严密地圈着隔离带,虽不至于阻人前行,却叫人生畏。黑暗中,焦黑的厂房倒不算骇人,空气中残留的烧焦味,也要用力闻才能闻到。
“有人吗?”我鼓足勇气开口,洪亮,却仍哆哆嗦嗦的。
周森并没有如我期望地从中走出来,又或者是我的期望根本是荒诞的奢望。只有两名身高体壮的男子从厂房后方冒出,手中明晃晃的探照灯在一番搜索过后,牢牢地锁定了我。
“我……我来找人。”我没处躲没处藏地。
“这儿被封锁了,什么人也没有。”男子一口的普通话,不像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