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两盏茶的时间,杨土才冷静下来。虽不哭了,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打嗝,话都说不明白。
“四郎……嗝!”
杨瓒无奈,只得倒了半盏温水,让杨土捏着鼻子喝下去。土办法,是否能起效,杨瓒也拿不准。
连灌两盏温水,杨土终于能利索说话。抹抹嘴角,自怀中取出一封家书。
“四郎,族里来信了。前日送来,我一直揣着。”
“可是快脚?”
杨土摇头,道:“是和族里有往来的行商,按照快脚留的地址,将信送到福来楼。”
“我在诏狱的事,你可说了?”
“四郎放心,我都没说。”
“对方也没问?”
“问了。”杨土道,“我说四郎在翰林院点卯,不巧错开。他还要往南边走货,急着赶路,就没多问。临走留下两只箱子,说是给四郎的表礼,族里都晓得,不能推辞。四郎不在,我也没敢打开。”
给他的表礼,族里都知道?
杨瓒接过家书,将桌上的两碟点心推到杨土面前,道:“这是宫里的点心,我不喜甜,你都用了吧。”
宫里的?
杨土很是惊讶,盯着盘里的糕点,一个不到两指头宽,印着花纹,样子极是精致。
拿起一块,不确定的看向杨瓒,牢房怎么会有宫里的点心?
“别多问,现下不好告诉你。待我出了这里,自会同你说。”
太子殿下到诏狱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辰也越来越长。狱中的茶水点心不能轻易入口,伺候的中官便从宫里提来食盒,每次都要为杨瓒多带上两碟。
“这里清净,茶水膳食却不好。待孤回宫之后,让御膳房给杨编修送来。”
朱厚照纯粹出于好心,杨瓒死活不敢接受。
无论出于何种因由,表面上,他都是诏狱里的犯官。
太子殿下三天两头跑来,足够惹人眼。从宫里送来膳食,明摆着告诉旁人,诏狱里有猫腻。
思及种种后果,尤其言官撸袖子上言的场景,杨瓒生生打了个激灵。
杨瓒坚拒好意,朱厚照没辙,只得打消念头。
张永知机,干脆在点心上下功夫,次次换着花样,琢磨着杨瓒的口味,甜口咸口一样一碟,还带来宫里的香茶。
“杨编修既然伤好了,茶该换一换。”
茶叶和御膳不同,杨瓒爽快收下。朱厚照了结一桩心事,终于有了笑脸。
由此事,杨瓒对太子殿下的性格又多出几分把握。
心思单纯,喜怒形于色,看谁顺眼,必是一门心思的对谁好,当真是个孩子。换成寻常人家,还能夸上几句。在天家,却是不能忽视的隐患。
每次留下的点心,杨瓒都只动两块,余下的多送给狱卒。
捧着碟子,狱卒千恩万谢,就差把杨瓒当做玉佛供起来。
其他的狱卒自然是眼热,暗地里嘀咕:这老小子交了鸿运,不过收拾出一回囚室,托人搜罗一箱杂书,就得了这般好处。宫里的点心,哪怕不入口,只看上两眼,也是天大的福气!
英气些也好。至少不会像自己,憋屈二十年,在深宫苦熬。
王太后转向皇后,问道:“皇后觉得如何?”
关了这些时日,张皇后多少品出些味道。且太后不比太妃,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架子自然不敢乱摆。哪怕心中有气,面上也要压下去。
“太后娘娘觉得好,自然是好。”
王太后皱眉,被吴太妃压住袖口,摇了摇头。
“这么多的美人,看花眼也是常理。”吴太妃道,“不如先留着着,等南边的进京再选。”
“也好。”
王太后点头,令女官收起画像,和吴太妃联袂离开。
礼送两人出殿,皇后转过身,坐到椅上开始生闷气。为儿子挑媳妇,她竟是不能做决定,如何能不生气。
朱厚照行到坤宁宫,恰好遇上王太后和吴太妃。
“见过太后,太妃。”
“好孩子。”
两人对朱厚照十分喜爱,得知是皇后叫他来,眼神都有些隐晦。
“既是皇后叫你,你便去吧。”
王太后不想多说,被万妃苦压二十年,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先前还想着能帮皇后扳正过来,现下却是觉得希望渺茫。
目送朱厚照走进坤宁宫,王太后和吴太妃对视一眼,生出同样的念头,天子着急为太子选妃,请她二人掌没目,八成不只是担忧寿数。
“真是这样,人必得好好选。”
“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实在没法。”
“未必。”吴太妃摇摇头,轻声道,“我着人打听,被赦免的功臣里,两三家都有适龄的姑娘。”
“功臣?”王太后问道,“可是正统年蒙冤那几家?”
“太--祖和太宗年间都有例,只要不是重臣,勋贵功臣家的姑娘也可入选。”
“这……”王太后沉吟片刻,道,“要不然,先问问天子的意思?”
“此事宜早不宜迟。”
“你容我再想想。”
吴太妃点点头,两人都不再多言。
坤宁宫中,皇后见到太子,并未如先前一般抹泪。
朱厚照行礼坐下,刚想舒口气,却听皇后开口,要召寿宁侯和建昌侯进宫。
“母后要召舅舅进宫,是为何事?”朱厚照皱眉。这不当不正的,进宫做什么。
“不过是见上一面。”张皇后笑道,“你两个舅舅也想见见你。”
“见我?”
张皇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