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鸣假装视而不见,慢慢咀嚼着咬下来的鸡腿肉,可是一旁吞咽口水的声音简直如同响泉……而且那女娃还慢慢地凑将过来,不自觉地抽动着鼻翼,就差一点就要碰到宣鸣的嘴边了,还自不觉地小声地问:“什么味?”
宣鸣也是被她的嘴馋模样逗得心内有些一松,顺手将那鸡腿夹起,递到了她的面前:“吃吧!”
女娃的眼睛晶亮,欢天喜地地接过了只咬了一口鸡腿,大口咬住,小嘴儿立刻被蹭得晶亮一片。算一算竟是许久都未曾尝过肉味了,这样的美事可怎么抵挡?
宣鸣微笑着看她吃得狼狈,顺手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慢点吃,别噎着……”就在女孩吃得畅快时,宣鸣突然不经意地问:“你以前在家都吃什么?”
女娃的手便顿住了,小嘴里含着香肉,直直地回忆着,过了一会,一遍吞咽一遍小声道:“想不起了……”说话间眼泪已经滚落下来,一颗颗滴在了鸡腿上,味道咸咸涩涩的,唯有用力地继续啃咬,才能填补心内空落落的心绪。
宣鸣那一问其实也是试探,看这女娃的做派举止,实在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又是卫宣氏千方百计弄来的,这来历便是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是方才毫无防备地那一问,女娃的愣神与悲切都不是她这个年岁的女娃能假装出来的。
还真是被烧坏了的脑袋,宣鸣不再试探,慢慢地从女娃那圆嘟嘟的小脸儿上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既然都是想不起了,我便赐你一名……就唤‘萱草’吧!”
萱草也是忘忧草,淡淡的小花在风内摇曳,最是疗愁。既然已经断了前尘,这乱世之中一个年幼的女娃实在是沧海一栗,遍寻不到踪影,不如尽忘了忧愁,只做了一个他身边一个平凡无奇的婢女吧……
女娃听了,眨巴了两下大眼,用沾着鸡油的小手在托盘上一笔一划地写,倒是模样周正地写出了两个字“宣草”。
看来她虽然不记得身世,可能是因着开蒙不错,这写字的本事倒是没有忘记,宣鸣微笑着以手沾茶,在那错字上补写了几下:“是这个‘萱’。”
女娃左右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两字凑在一起实在是好看得紧,便是咧开了油乎乎的小嘴:“好,从此以后我便叫萱草!”
可惜烦乱的俗世,哪有几个忧愁可以尽解得了的?
夜袭胡戎虽然是一举大获全胜,可是胡戎犬哈公主的报复也是来势凶猛。她的打法再也不是有迹可循,而是尽一切可能去侵扰边陲各镇,烧抢较于从前更加的肆虐。而白露山一众也是见缝插针,借着胡戎大乱之际,不断扩充地盘,招兵买马,隐隐便是有起兵之势。
照这样的情形下去,骁王所率领的齐军处境堪忧。
飞燕这几日并没有去骁王的营帐去住。她本也是曾经领兵打仗的,自然明了军心稳定的重要。那些个将领最初一见到她便是面露不虞之色,内里的原因,她也是隐约便猜到了的。自然是在骁王伤势减轻时,便主动避嫌,不再去大营去骁王同寝。
可是骁王那脸色却略略是有难看。飞燕愈发觉得这男人无论在外面再如何雄韬伟略,可是这私底下,又是胡搅蛮缠得与孩童无异,只因着不能夜里抱着软玉温存,便是软磨硬泡,想要她陪在自己的营帐内。
可是飞燕却是坚决不从,命宝珠将自己的物品尽数搬到了一旁的营帐内,等到骁王回营,一看这空空如野的营帐,那脸儿顿时拉了下来,以后的几天,就算是跟飞燕走了对面,也是冰冷的深邃的眉眼,来一个视而不见,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夜幕低垂,大营里却正是热闹的时候。这几日追击胡戎的骑兵,整个骁骑营的将士们几乎都是“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疲累得不行。所幸几次追击都有所斩获,痛击了胡戎的几次进犯,也算是有所成效。
骁王得了秘宝,骤然豪气,他一向都不是吝啬之人。于是便命军需官吏一口气购得了三十头肥羊,准备给将士们打打牙祭。
所以今天晚上满大营飘着的都是香浓的羊汤味。飞燕取了最嫩的一处羊肉,细细地切片,做了一盘辣子炒羊肉,配上熬得发白的羊汤,亲自和面贴着炉膛,烤了十几张芝麻麸子的猪油吊饼,搭配上一盘清爽可口的拌芥菜,然后便命着小厮端着托盘,自己也随着身后入了骁王的大营。
虽然帐外的将士们都在开怀畅饮,可是骁王还在灯下研究着军情,飞燕已经进来了老半天了,却没有瞟见他抬起头来。
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摆好碗筷,用锡壶温烫好了一壶美酒,便准备退出营帐。眼看着那抹倩影已经走到了大帐边,骁王清冷的声音这才扬起:“这就走了?”
飞燕转身一看,骁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正绷紧了脸紧紧地盯着自己,深邃的五官在案前明灯的映衬下,晦暗的线条如同绵延的山峦。
怎么还在生气?飞燕心里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跪坐在小桌一旁的兽皮软垫上,将烫好的温酒倒在酒杯里,然后轻声道:“殿下吃些东西再看吧。”
骁王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央着下巴,眼睛微微半眯,浓黑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了阴影。飞燕又放下酒杯走到了他的近前,伸手轻轻摸向骁王的脸颊,在他的嘴角轻轻啄吻了一下:“都是妾身的不是,殿下莫要生气了可好?”绵软的声音与逗哄着三岁稚子无异。
偏偏骁王很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