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陆佩佩被推了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腹中胎儿流血过多,无法保住,组织胚胎等已经处理干净。病人原来头颅受过重创,虽然这一次的手术,将以前留下的一块淤血和一片碎骨一起清理了出来,但旧患加上新伤,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同时,感觉到病人故意不自主呼吸,似乎没有求生意识,你们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刘启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闫少天像头暴怒的狮子一般,拳脚一下又一下的往墙上招呼,两三个保镖将他死死抱住,他的手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刘启明则呆若木鸡,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什么反应。
闫少天冲过去,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嘴里“呼哧呼哧”的喘气,拳头却一忍再忍,未曾落下。
最后,只是将他往一旁甩开。刘启明毫无生气的滑落在地上。
“呵呵,我不会打你,再惹她不高兴。”那一声笑,如同从地狱飘来,恍惚又冰冷。
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做些什么,才能让她醒来,她才愿意醒来。
孩子没了,母亲死了,她和他之间的恩怨,被编织成网,挣不脱,逃不脱,越缠越紧,而她只一心想毁灭。
这才是让他最绝望、最无助的。
这一场秋雨下得可谓是惊天动地,雷劈电闪,瓢泼的大雨噼噼啪啪,天地连线,酣然壮观,淋漓尽致。一下就是三天。像是摆脱了夏季那高温炙热,千蒸万烧般的桎梏,尽情的发泄它着。
病房内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陆佩佩毫无生气的躺着,脸颊已经深深下陷,干瘦的身体裹在棉被里,从外面看来,只看到棉被轻微的隆起而已。瘦得如干柴一般的手,布满了针管----因打针的次数太多,她手上的血管已很难看到,只能通过从鼻腔注射的方式给她补充葡萄糖以维持生命。
小女孩闫念晴在一旁抽泣着,小手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怜惜的轻轻抚摸着。
闫少天正熟练的帮陆佩佩擦脸、梳头。
他也消瘦了许多,多了几分颓废的气息,头发长而凌乱的耷拉在额头,下巴的胡须有几厘米长,一向幽深而冷冽的眼眸,此刻多了几分忧郁和迷离。外形上他看起来有些落魄,但也让他接地气了一些。
闫泽威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些生活琐事本让佣人来打理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的手势难道还会比专业的特护还好些?我们公司那么一个大摊子,你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我该说你冷血还是无情的好?”
“我准备帮她换衣服。”闫少天的冰冷眼眸略略一抬----赶人的意味很明显。
闫泽威看着曾经高傲自负、能力超强的儿子,而今变得这样一蹶不振,想要发火,想要打骂,却明白都无济于事,感到心痛而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是多余,我只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等她醒来时,依旧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他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望了一眼陆佩佩苍白的脸,责怪道,“你这孩子,少天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才该被你这样折腾啊!”
陆佩佩浑浑噩噩的脑袋中,突然无比清晰的接收到这么一句话,头部轻颤了下。
闫少天转身去关门,错过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陆佩佩的意识,和之前失去了所有记忆,一起慢慢回笼。
她原本有个很幸福的家庭。
父亲经商,母亲是大学老师,她是老师的宠儿。从小,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来不知道愁苦为何物。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闫少天,将青春挥洒到极致。自从有了他,她才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真实,这里面的欢笑、泪水、痛苦与甜蜜,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的全副身心都在他身上。而当两个人的爱情瓜熟蒂落,准备大学一毕业便结婚时,噩梦便来了。
噩梦,从她出车祸的那一刻开始。
她被送到医院后,意识时有时无,脑部做了好几次大手术后,肚子里才七个月的孩子早产。她那时候清晰的听到医生叫母亲签字,之后,她便陷入了沉睡一般。记忆回到自己某天在韩国醒来时,第一声叫的是“妈妈”,妈妈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情景。
其实,失去记忆和成为植物人,并不完全是因为车祸、脑袋受到严重创伤所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时自己目睹了闫少天出轨,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主动放弃了求生意识。多亏了母亲,执拗的母亲,不离不弃,费尽了心机带她出国,带她远离让她痛苦的人和这片土地,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给了她第二此生命。
而母亲,则独自默默的承受着所有。这些年,她为自己耗尽了心力,等日子稍稍好转,她却病重在床。在这时候,她发现,女儿又跟那个间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男人,又牵扯不清了,她担心,历史要重演了,女儿是多么的不争气啊,而此时的她已经无能为力去阻止,心里是多么的悲凉,多么的愤怒!
妈妈,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相依为命的人,唯一从骨子里心疼她的人,为她耗尽了一辈子心血的人,离开了。为什么走得这么决绝,为什么不等等她……
陆佩佩越是去回忆,越是感觉悲凉入骨入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