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恒止的住处离开,抱玉径直就去了公司,已经是深夜,里面一片漆黑,公司自然没人她拿了钥匙开了大厅的门,又拿出卡来刷开了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左转第二个格子间就是她自己的。
她把包放在桌子上,抬手打开台灯,不动声色的开了电脑,动用办公桌上的一切文件资源,查了圣托里尼那家地中海皇家大酒店这次对广告方案的具体要求,以及他们老板的喜好,还有和嘉恒集团的贸易往来。她回忆起自己那次在傅云起的别墅里看到的那份文件上的字,前后加起来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她才退出搜索栏。刚一退还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完成,仔细一想,又重新打开搜索引擎,查了“顾嘉妮”这三个字。
她想要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她以前在嘉恒集团都做些什么工作。为什么突然选择和一个法国人结婚,这些年在巴黎都做了些什么,她作为资深模特的成长史,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小模特都有哪些,还有,她和傅先生,到底有些什么复杂的感情纠葛,才会闹成今天这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必须了解她。
照片上的顾嘉妮肃然恬静,有少女般的纤瘦,模特出身的到底是和别人不同,她那个样子不管走到哪里摆个什么表情都能立即成为一幅画。原来她嫁的那个男人就是皮埃尔,也就是抱玉的老师,那个罚她做普拉提的恶趣味大叔,但好歹也是巴黎时尚圈有头有脸的大设计师,而顾嘉妮也是做了一年情妇之后。才终于上位成功。成了皮埃尔的正妻。
顾嘉妮有许多抱玉没有的优点,比如她知道如何讨人喜欢,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见什么人应该说什么话,知道适时表现出女性特有的柔软和矜持,懂得何时该示弱,何时该逞强,她一个人就像一座图书馆一样,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根本没有人能够翻的完。
但无论她本人如何,和皮埃尔这场婚姻确实让她大赚了一笔,她因此在巴黎的设计圈步步高升,认识了各路名流和买手,以及资深的投资者,这些人脉圈都为顾嘉妮后来自创的服装品牌和经纪人公司带来了不容小觑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说抱玉这样的是女强人,那么顾嘉妮就是女金刚。
抱玉敲着鼠标键,边看资料边赞叹点头。如果换做是她,未必能把握住这样一个机会,未必就能放弃掉自己爱的男人和城市,转而投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换取一场一劳永逸的婚姻。换句话说,即便她离了婚,她手里的品牌和人脉,那些积攒的声望和名誉,都足以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站稳脚跟。
她是和傅先生一样的人,顾家也不是她的家,那个顾延盛只不过是她死去父亲的好战友,答应要抚养她一辈子,所以她也嫉妒缺乏安全感,尽管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人在屋檐下”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才那么想要光鲜亮丽的生活,那么想要靠自己获得安全感。
这是只有肯牺牲的女孩才会获得的奖赏,也是只有抱玉这种女孩才会羡慕的奖赏。 抱玉这时候才懂得了,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开着灯装模作样关了灯歇斯底里的怪人。
所以如果关了所有灯,大概会看到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吧。而现在,海平面正是平静的时候,甚至连波澜都少见,谁也不知道海水干了以后河床上会露出可怕的尸骨和难缠的水草,但谁又有精力去管这些呢,反正现在风平浪静,阳光照射在上面,一片波光粼粼,看起来美丽极了。
她抬眼看了看傅云起办公室的方向,里面漆黑一片,她觉得心脏莫名揪了起来,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无限不确定,一种只能抓住现在,只能靠手里的烂牌支撑下去的无力感。她知道傅云起打拼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可是谁又容易了呢,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易。
她打了个呵欠,继续看着电脑上提供出来的或多或少有用无用的资料,手里不停在稿子上圈圈画画,上面是她为地中海酒店提供的策划方案和推广设计,她根据酒店历年来对广告的处理要求不断做着改动,样子就像是刚高考完的中学生,在高考填报志愿指南上不断用那些学校历年来的录取分数对照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成绩。
她还算了算希腊和春城的时差,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一边打电话给对方酒店公司,一边发着邮件。
发送完毕之后,等待回复的空当,她在wod文档里敲敲打打了一会儿之后,点了“打印”那个按钮,接着打印机就开始“咔嚓咔嚓”运转着,从下方不断吐出她辛苦编辑的最新策划和方案,她甚至为对方酒店的logo设计出好几个不同的软文用来做网络平台的推广,她一边拿订书机装订,一边又拨着电话号码,提示音都是“无法接通”,她也不介意,握着隔一会儿就打一次,屏幕上的光亮一直闪了又灭,像是一只慢慢眨动的眼睛。
巨大的月亮像是一个精美的布景,整个春城都被笼罩在这个布景下面。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又睡不深沉,整个人在很浅很浅的梦境里挣扎着,像被人套了一个麻袋,然后有无数棍子打在她的身上。
傅云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刚才一直开着自己那盏小小的led台灯,周围都是漆黑一片,猛地一起身眼睛居然还有些不太适应,他揉揉发痛的眼睛,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手里的ipad屏幕还停留在那篇名叫《金融不良资产价值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的论文上,然后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