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克明斯家族的追杀令有如一道强力的电流,迅速贯入了欧洲及北美,进而蔓延到庞大家族纵横世界的无数条权利支脉中。可我终究没有预料到的是,一个人的求生意念可以如此强大,强大到打破诸多原本我认为的不可能,而一次又一次地逃出生天。
四天了,我听着面前叶宁晨的汇报,就在刚刚,追踪菲丽丝的最后一条线索也断掉了。
古老家族庞大的基础俨然根深蒂固,即便动用弗克明斯的大半势力,一时之间想要撼动希尔家族也并非易事。
“小姐。”叶宁晨低声唤我。
我放松束紧的眉头,回神,“什么?”
“菲丽丝她……刚刚还送来了一样东西,”他有些迟疑地说,“给你的。”
我凛下眸子,“拿过来。”
他递上一个盒子,盒盖是打开的,想必已经经过了彻头彻尾的检查。
“抱歉,小姐。”他沉了沉面容。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了然地点点头,“出去吧。”
他仍有些不放心地看我一眼,颔首退了出去。
礼品盒中躺着一支高档的香槟,瓶颈处用丝带绑了蝴蝶结,我视线扫过,撷起一旁的卡片。
“to.。”
——分享我的喜悦。
目光凝了凝,我平静地取出香槟,打开瓶塞,缓缓将跳跃着气泡的酒液倒入笛形杯子。
明黄色,多么华贵的色泽。
氤氲的香气仿佛卷了冬日的最后一缕阳光,一同融进盈亮的冰冷里。
我斜倚在桌边,擎着杯茎,慢慢拉近,那香气愈渐浓郁,迷醉中令人忍不住轻尝。
“真是可惜了。”我轻声说。
杯口即将凑近唇边的一刹,我一个反手。猛然将盛载香槟的杯子砸向一旁落地窗。
刺耳又隐隐令人觉得快意的声响,纷纷碎片四下迸落,利刃般飞溅,一道道割裂了白日的光。
菲丽丝。你胜利的喜悦我收到了,也请你不要忘记我们那晚的承诺。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声却并不犹豫地推开,佐西出现在门口。
不用想,必定是方才那一声响动惊动了某些人去向佐西少爷通报。他走进来。目光扫过窗沿下那一地粉碎,停视了片刻,然后静默注视着我。
我不着表情地自桌边直起身,径直走向前,与他擦肩而过,接着跨出门去。
古老家族的根基在哪里?
清晰的脚步声踏着空寂的走廊,我心中暗问。
或许,我本不该舍近求远。
步伐停住,尚未走出办公室多远,我没有避开他。拨通了叶宁晨的电话,“安排一下,立刻飞纽约——还有,要做到绝密。”
我挂断电话,身后一片寂静。
*
远郊的深夜有着独特的清泠气味,似乎连冷,也要冷得清澈些,我踱步在空寂无声的旷野,眺望着远处一座庞大而静默的深褐色古堡,双手拢起。在唇边呵了呵气。
空气中略重的潮湿在脸庞覆上清爽的触感,好像,快下初雪了呢。
我深吸一口气,仰望天际明灭的孤星。
记忆中第一次来到纽约。就是初雪飘落的时候,年幼的我随母亲进入弗克明斯家族,认识了一个纯净如冰雪的高贵少年。
是他第一次向我伸出了手,在经历家庭变故的阴影下,在庭院白雪一地的孤寂深夜里,从我蹲下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的不安中。将我带了出来。
他说,用雪堆成自己想要的东西,捧在手心待它完全融化,那么明年的初雪到来之前,你一定能够得到它。
然而,我不曾想到,当初触不可及的美好,会成为一场令我终生逃之不得的羁绊。
我摇摇头,这时,原本在不远处静候的叶宁晨突然急急赶来。
“小姐,”他轻喘着,神色严肃,“目标出现了。”
我心头一紧,血脉中扬起不可言喻的激荡,来到希尔家族旧宅附近静观其变不过两天,她果然是着急的。
“目前还没有抓住她,但我们已经将古堡几处出口死死守住了。”
“带我去。”我已是急不可耐,却被叶宁晨一把拉住。
紧迫而又不解地看向他,他眸中的暗涌却不比我少。
“菲丽丝最想做的就是杀掉你,即使我们正在古堡内全面围堵,可内里数不清的明暗通道,几乎无法把握住她的踪迹,你一旦出现必定危险难测,如果把她逼到穷途绝路,她会——”
“她死也会拉上我,与我同归于尽。”我平静地补上。
“小姐。”他低声劝道。
“宁晨,或许你不会懂的,”我语调反而放缓,“如果不是出于我亲手的制裁,假如她今天死在别人手里,我将永远无法释怀。”
他视线颤了颤,埋下的面容似乎隐忍着什么。
“那么,即使拼上性命,我也会保护你。”
紧握我的手随即松开,他将一把枪塞到我手中。
“不用。”我推回去,“我带了。”
巨大而格局繁复的古堡内一片漆黑,楼上几层均有我们的人在搜寻,可是看样子并无所获。
“目测她带了两到三个人来,的确是在找什么。”叶宁晨护我在身侧,一边小心地前进着。
我环视四周,彼时的痕迹仍旧可循,然我同时也知道,宅邸的构造太过复杂,加之当下黑暗无比,实在适合这种躲藏的游戏,对于熟悉地形环境的人,可以完全掌握主动权,简直是攻守皆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