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溢出。公子刑天的的确确是我第一个男人,然而,却并非唯一的男人,亦非最后一个男人。
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只是纯粹的单相思关系,顶多也只是相爱过的关系。此刻才发觉,这世间的诸多事情,当真在自己的预料之外,更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涅离呐涅离,你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在这世间,唯一知晓你名字的,唯有我一个。那夜,当你告知名字之时,是否已然做出了最艰险的抉择,是否已然打算放弃一切随我远走高飞,是否爱我,已然超出我爱你呢?
原来到最后,才发觉,从来背叛的那个,从来先转身的那个,都是自己,始终都是自己。
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寻儿,你做噩梦了么?”
睁眼之际,瞧见朱佑樘正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开口问他:“像我这样的一个坏女人,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为何要轻易原谅我?”为何都要原谅我?连我,都原谅不了自己。小昭并未说错,但凡有一丝半点自尊,还岂有脸再出现在涅离的眼前,再出现在朱佑樘的眼前?
朱佑樘一怔,随即将我揽入怀中,“以后,莫要再哭了,好害怕看到你哭泣的模样,尤其是为了别的男人哭泣的模样。”
荣华,我的老妖精,为何要如斯了解我,了解到,压根就不用问,便已知晓我所思所想。这份深知,不会从一开始便有,而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历练而成。
这些年,他在我的身边,究竟付出了多少,只恐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想不到。难怪他如此忌惮涅离,难怪他会对涅离有种恨之若骨的念头,只因,从一开始,十有**,他已然知晓,我不止对公子刑天念念不忘,更是对其以身相许。
清清楚楚记得,荣华是知晓肖克拉这个名字的,那就意味着,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并非是在长安,并非是与师父与二师兄他们一起,而是在那之前,确切来说,是在我还是肖克拉的时候。
犹记得,那日,他曾经说过,对我,一见倾心。当时,以为他只是朱佑樘,以为他是在胡扯。此番看来,他第一次遇上我的时候,兴许比我遇上公子刑天还早。突然之间,不知为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好想开口询问,可潜意识中,似乎隐隐在抗拒,似乎不愿提及。总觉得,再深究下去,未必会是一件好事。
“寻儿,寻儿!”耳旁传来急急地呼唤声,“又觉得冷了么?”
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浅声答道:“恩,是有一点冷,你再抱我紧一些!”
朱佑樘抱地好紧好紧,紧到,令人骨骼生疼。
好想落泪,赶紧竭力抑制,“荣华,一定要记住我的好,千万莫要记我的坏。”
话语刚出,嘴巴,被他的红唇给堵住,只听他呢喃道:“这般的话语,我不想再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迹不会再放你走,绝迹不会。”
为何要待我这般好,还嫌我伤害你不够么?荣华,荣华,你是要把我秒到连渣都不剩么?
原本只是搂抱,原本只是亲吻,可到最后,却变为巫山**,变为了周公之礼。
情到浓时,听到朱佑樘在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寻儿,你不晓得我有多爱你。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么?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为了我,你就放下心中那份执念,成么?”
乞求的口吻,卑微的语气,就像卑微到尘土一般。令人听闻之后,为之所动,心痛万分。
思索了许久,思索了许久许久,轻声答道:“好!”转念一想,又补充道:“我若再离开,你就打断我的腿,让我分寸难行。”
见着朱佑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抑制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我知晓,你舍不得的。”
原本欲出马车去看看来的,殊不料,这一落泪,引发他开始又亲吻眼泪,随之,又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的心里,在恐慌,在害怕,并且是极度恐慌,极度害怕。靠在他的怀中,柔声安慰道:“放心,我既已答应你,便不会反悔。你也知晓,要做,我只会做真小人,绝不会做伪君子。”
誓言,似乎并未令他的心绪有太大的安宁,直至跟随他的队伍一起前进,才见着他的心情渐渐有了好转。
瞧见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总是心疼万分,总是想要落泪。
十一年前,将公子刑天吃干抹净,一年后离开了他。不止忘记了此事,更是将他那个人给悉数全然忘掉。
三年前,将老妖精给吃干抹净,第二日就离开了他。不止忘记了此事,更是连老妖精的容貌都给记差。
一年前,在与荣华数次肌肤之亲之后,离开了他,此后,伤害他,不计其数。
上天对我,何其残忍,然而,又何其仁爱?
十五岁那年,一夕之间,父母兄长惨死,自己也由万人敬仰的公主,变为了阶下囚。被我那叔叔囚禁在石室的半年,记不清楚是怎般活下去的,只记得,生不如死。此后那日的事情,更是不堪回首。
曾以为,兴许是由于那时活地太无忧无虑,活地太幸福,就连上天都生出几分嫉妒来,曾以为,上天对自己,出了残忍,不会再有其他。
然而,上天许是有了愧疚,有了自责,因而,才将涅离与朱佑樘带到我的身边,让我在煎熬与痛苦的同时,能如同凡尘间其他女子一般,享受到幸福和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