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而来的唐叔忍不住问:“那若是十日您还没有出来……”
高阳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沉重了。
“你去吧。”一片寂静中,沈妙开口,她的声音十足平静,仿佛床上那个生死一线的人并非她丈夫似的。
高阳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我也希望能成功,如果不成,这辈子,我都不会高兴起来。”
他转身离开了。
唐叔看了看沈妙,又看了看裴琅,道:“夫人,裴公子,你们昨夜守了一夜还没吃东西,眼下主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还是先吃点东西,歇上一歇,别主子的伤好了,你们却累病了。”
沈妙点头,道:“端到屋里来吧,我就在这屋里歇一会儿,也方便照看。另外派人给季夫人那头传个话,就说殿下病情暂时稳住,只是还未醒来,暂时不要过来了。”
唐叔点了点头,裴琅看着沈妙,见沈妙已经自己走到屋里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眸光黯了黯,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谷雨很快端了碗粥过来,沈妙让她出去顺便带上门。屋里只剩下沈妙、昏迷不醒的谢景行和铁衣三人。她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铁衣:“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铁衣踌躇。
沈妙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严厉道:“当日你是跟着他一道进内场的,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就算你只认他一个主子,也不能瞒着我。”
铁衣忙道:“不是的,夫人,只是主子的计划这一次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因着与主子商量的是皇上,连墨羽军都未曾动用。但是中途似乎出了什么变故,皇上在内场命在旦夕,有人混在禁卫军中伏击,主子为了给皇上挡刀才身负重伤,那刀上淬了毒,有人想要皇上的命……”
沈妙刹那间,仿佛一些珠子终于被连接成线,脑子里的猜想大约有了个模糊的答案。这场狩猎,其实是永乐帝与卢家,或许是卢家的博弈。永乐帝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扳倒整个卢家,卢家是想要趁此机会对付永乐帝,却不知永乐帝做了必死决心。
但是永乐帝这个玉石俱焚的计划并没有告知谢景行,或者说永乐帝知道谢景行不会同意,所以谢景行才会说“计划生变”,为了挽救永乐帝的命运,谢景行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沈妙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他平日里总是高傲又顽劣,又善于将所有的事情都攥在掌心,大千筹谋算计,却被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掩在面前漫不经心的笑意中。因着他总是习惯于表现出自己的强大,所以让人忘记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会生老病死的,一旦受伤,也会岌岌可危,甚至会有可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沈妙的心蓦然一痛,回忆起进内场之前,谢景行对她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再看看眼前,便觉得讽刺至极。
然后归元丸的效力并不能长久,高阳十日内研究不出解药,又该如何?沈妙蹙眉看向谢景行,指甲渐渐嵌进掌心。
身前身后都要看,如果身前不能做到,那么罪魁祸首,也定要他尝尽十倍苦楚。
……
未央宫中,永乐帝狠狠地将手里的折子拂在地上。
显德皇后叹息一声,弯腰将折子捡了起来。
“他卢家胆子够大,心也够野。”帝王面沉如水:“这个时候还在朕面前耀武扬威,朕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卢家仗着权势为非作歹,这一次更是铤而走险,若非景行舍身相护……”显德皇后没有说下去。
闻言,永乐帝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道:“朕倒恨不得朕死了。”
“景行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皇上明知道他不会同意的。所以当初才没有告诉他不是么?换句话说,就算皇上安排好了一切,对景行来说未必就开心,于他来说是枷锁,皇上根本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显德皇后的话带着刺儿,却是一点儿也没给永乐帝面子,永乐帝本就心情不悦,闻言几乎是有些震怒了。
“皇上也不必生气,眼下景行还未醒,当务之急,埋怨什么,都是其次。”显德皇后瞧他如此,提醒道。
永乐帝闭了闭眼,道:“朕知道。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景行的伤势有高阳照料着,睿亲王府那头还没传什么消息过来,可是皇上,眼下还有更重要的是,卢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朕知道。”永乐帝唇角微微勾起,他这个模样,此刻倒和平时的谢景行有七八分相似了,分明是笑着的,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冷漠危险。他道:“他想对付朕,朕既然没死,就轮到朕来对付他了。兵权?谁都有,卢家活的时间够久了,这一次,谢渊要是有半点不好,朕要卢家九族上下,皆为陪葬!”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道:“谢渊要是好了,他们也无活路可逃。”
显德皇后微微颔首,看着外头的天空。六月的皇宫外头,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却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终究是要变天了。
……
高家府邸上。高阳刚刚回府,就听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传来:“高阳,你分明是大凉陇邺人,却骗我说你是明齐定京人,你不是什么太医,分明是大凉的卫事大臣,你这个骗子!”
罗潭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她神情也有些憔悴,眼底都生出了青黑的痕迹。这会儿看着高阳,分明是一副必须要高阳给个交代的模样。
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