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小想要醒来。
是的,她的意识已经在逐渐朝着清晰的方向改变。
可是她却不想睁开双眼——这一次难得的,潜意识与心事志同道合,如此……是不是意味着现实确实已经不堪到令她难以再装傻、或是作假的地步了呢?
与她还活着的时候不同,那时夜夜都被噩梦纠缠,她在无法控诉出声的压抑中醒来,全身被冷汗浸透浇灌,可是醒来之后却觉得更加悲伤——是的,噩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但是现实,你永远也无法逃避。
它就是这么存在着,才不管你是否在意并适应它的忽冷忽热,顾小小比谁都清楚,现实总是独断专行的,仅此而已。
只是了解这一点她依然活得艰难,甚至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艰难,可是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比谁都还要强悍,因为她始终牢牢攥紧,死皮赖脸也不肯丢弃的是她那一颗想要相信别人的心。
相信别人,相信童话,相信王子与公主一定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相信生生不息,相信能够哭泣也是一种坚强的能力,相信遗忘比谁都更加在乎铭记,相信深刻的秘密其实最难安定,相信自己总会遇到的——有一个人能够爱自己。
……
回忆分崩离析,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
破碎的过程。
然后一齐向着她涌来。
可是她现在正闭着眼睛啊!
那么这些心思画面全都来自于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吗?
什么时候主动权已经交出去了……
颜色已经崭新明艳,连同那些眼神变幻毛孔收紧,被分裂的胶片又重新黏在一起。
是谁这么不负责任?
完全忽略了嵌入身体里时的顺序。
要知道每一次的转折都象征着某个契机,目的虽然只有心怀鬼胎的命运心知肚明。
可是只是一句话一个瞳孔收放,就会将所有的事件都导向其他的方向。
……
天蓝色,拿坡里黄,彩虹色。
她看见那道身影从突然浮现并打开的门那头像子弹一样爆发而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有谁在说话——你知道的,一切都是必然。
……
车子,青苔,破洞,惨白。
是烟的味道,迷醉呼吸,是深绿色的眼睛,发黑的血水泛起涟漪。
又响起了,这是谁的声音——你知道的,一切都是注定。
……
亮橘色,不可逃逸,自以为是,危险的诱引,芊芊上瘾。
炎凉共存的歌声,她看见一架纸飞机。
从这头到那头,从天际跌落至怀里。
——没有谁能逃避,至少你不可以。
……
戴着假面的钢琴,她看见同一张脸。
无数张相同的面容在眼前复现,围绕充斥,有大有小,可是说话的味道不同。
是口吻,或者是隐匿其中的灵魂。
——这一切都已成定局,自你摔下屋顶的那一刻,死亡也就是开始。
……
一抹浸泡在漆黑中的红,那是只会发怒的夜空。
她说罪,天使与堕天使的罪有多不同。
谁都无从拯救,自从上帝离家出走。
——明白吗?适合你的,真实的选择。
……
——喂,顾小小,你只能往前走。
到底,这一切都是梦吗?
都只是一场长过头了的梦吗?
她遇见不敢直言、只能默默暗暗爱恋的猫咪弥臻,她遇见不可一世、对世间拿抱怨当歌声的藤鸢,还有简,如同谜一般、但又已经自动在自己面前揭露一切……还有变形怪,还有洛基,还有、还有、还有——
“汪!”
一声狗叫将顾小小从昏睡中吵醒。
是的,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现实。
但是如果将刚才全部的潜意识都拉扯延伸进现实,她会说,还有——克劳德。
顾小小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适应此时昏暗的光线。
很奇怪,明明之前自己一直都身处深夜,可是貌似昏睡时潜意识里炸裂开来的默片对自己的影响力更加严重明显。
并没有觉得身体上有任何会引发肌肉疼痛的不适,她也没有感到哪里有湿湿的、流血感觉,可是莫名她就是好想摸一下自己的眼睛和脸,然而现实依然残酷,当她试图伸展肢体时她才发现现实并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看来我说话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对你来说,我还是学狗叫一声更管用。”
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很近,顾小小移动着身体使自己能够更舒服地靠着墙壁,至少不要那么酸痛那么累,因为她已经不能哪里酸痛揉哪里了。
“因为你是可爱的狗狗嘛!”
修?史塔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包容力居然能够坚持得这么良久,真是把它自己也吓了一跳。
因为在面对薇薇安或是布拉德的时候它可坚持不长,尤其现在的情形已经演变到不是用“紧张”二字解释就可以一笑置之那么容易。
“啊啦,我怎么又被关起来了,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没有来过的地方……”顾小小仰起头张望着苦笑,“哎,不对,这一次该说是‘我们’。”
这么说也是因为她看见了,八哥犬现在跟自己一样,也被锁链束缚着,无法自由动弹。
“你怎么还能笑出来?”修也懒得反抗,它可不想傻傻地做些无用功——什么试图挣脱,努力到连身体都搞得处处是伤,这样只会在刚打开门打算逃出去的时候就被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