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衍出了病房,查完房之后经过项西的病房,往里瞅了一眼,项西正跟周进聊着,他回了办公室。
被偷了四千,住院的押金,各种治疗费药费,还要请陪护……这些他习惯性地都记在了手机的记账软件里,加一块儿花费不少。
程博衍皱了皱眉,有病了,还病得不轻,居然替一个偷了自己混混出了这么多钱。
一会儿是不是得去精神科开点儿药嗑嗑。
项西虽然不是个多活泼的人,但现在这么在医院跟上刑似的胳膊腿儿都不能动,对于他来说也还是件相当受罪的事儿。
刚三天就感觉已经熬不下去了。
挠痒痒都要折腾半天,刷牙洗脸……这种事儿基本就不用考虑了,吃饭上厕所都得在床上解决,偏偏程博衍给他找的陪护还是个大姐,每次要上厕所他不憋得不行了都不好意思开口。
“程大夫,程哥哥,”项西等着程博衍来查房的时候特别严肃地给他提出抗议,“能给换个陪护吗,你给我找个女的……”
“她儿子都比你大了,”程博衍看了看他的腿,“再说现在陪护不好请。”
“……哦,”项西一听陪护不好请,立马就没了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了一句,“你花了……很多钱吧?我能动了就拿给你。”
“嗯,不算你从我钱包里拿的,”程博衍拿出手机翻开账本递到他眼前,“这账以后慢慢算。”
“我操,”项西闭上了眼睛,“要不您还是把我扔出去吧,大街上,桥洞底下,自助银行……”
说了半天也没听到程博衍的声音,就光听到周进在旁边一个劲儿乐着,项西睁开眼睛,发现程博衍已经没在病房里了。
“这大夫是你朋友啊?”周进笑了一会儿问他。
“……啊?”项西被这个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居然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只好随便应了一声。
朋友?他没有朋友。
这话以前他自己常说,我没朋友。
说的时候挺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赵家窑那种地方,说朋友这个词太奢侈,也太天真,什么朋友不朋友,真朋友早晚散,假朋友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刀捅你肋下了,两肋插刀嘛。
但现在却突然有些失落。
从那天程博衍问他有没有朋友能来照顾他的时候开始,就失落了。
没有朋友,这话再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很另类。
周进这一问,更是让他莫名其妙地就沉了下去,周进后来又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程博衍的朋友,是他现在呆在医院里的身份,当然,程博衍这样的人不可能有他这样的朋友。
只是因为他是个医生,自己又比较会装可怜,所以程博衍的同情心暂时战胜了对他的厌恶,他成了程博衍的……朋友。
项西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还挺享受的,有程博衍这样一个朋友的话……虽然程博衍对他并没有好感,不相信他的话,老想着报警,还把他帅气的莫西干剃成了秃瓢。
但程博衍是“另一种人生”里的人,救了他,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
今天程博衍在门诊,不过项西等到晚上七点,也没见他过病房这边来,估计是直接回家了。
反正现在有陪护,自己情况也挺稳定的,除了浑身不舒服,但伤势都还表现良好。
“要不要上厕所?”陪护大姐姓孙,挺细心的。
“现在还没感觉,”项西闭上眼体会了一下,“孙大姐你去吃饭吧,我这儿没什么事。”
“好,我先去吃饭,”孙大姐点点头,“晚上给你擦擦身,护士说可以擦擦了……”
“什……擦什么?”项西一阵惊恐。
“擦擦身上,你现在没法洗澡,擦擦舒服些嘛。”孙大姐说完就出了病房吃饭去了。
周进在一边笑得喘不上气儿来:“哎,你是不是特别痛苦啊?”
“我靠……”项西其实挺想擦擦的,他打那天被按泥里打完到现在都没办法洗澡,能擦擦肯定舒服不少。
“擦擦呗,怕什么,人家见多了,”周进还是笑,“你衣服不也是大姐给换的吗?”
“换衣服就够尴尬的,再说这跟换衣服能一样吗?”项西从小到大都自己处理自己,洗澡换衣服,连受了伤都是自己清理伤口,没人伺候过他,走街上像他们这种不像好人的,更是连靠近的人都没有。
项西思想斗争了半天,连求程博衍给他擦擦这种想法都冒头了,最后还是让大姐给擦了。
偷了人钱,骗了人,该了人钱和至少半条命,还让人给擦澡,这请求他说不出口,他要真说了,程博衍没准儿能把他拎街上扔了。
大姐做陪护很多年了,动作还挺利索,唰唰就把他跟什么桌子柜子似的擦了一遍,换好衣服之后,项西总算是松弛了下来,躺床闭上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
“程大夫,你这手这样行吗?”一个小护士皱着眉看着程博衍。
“没什么事儿,”程博衍看了看自己用纱布和绷带简单包扎的右手,“我先回去了,我朋友还跟车里等着呢。”
“明天他们要还过来怎么办啊,梁主任都差点儿被打了。”小护士很担心地说。
“我明天在住院部。”程博衍笑笑。
出了医院,正要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闪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