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鸡尚未啼叫,万籁俱寂。只几个山僧之类老人的诵经声清晰可闻。想必这些老人是在为朝山进香预先修行吧。源氏公子想象着他们不停地跪拜起伏的辛苦模样,很是可怜。心中道:“人世无常,如朝露一般。为何贪婪地为自己祈求不止呢户正在想时,忽听得一片“南无当来导师弥勒菩萨”之声,随即便是跪拜的响声。公子大受感动,对夕颜说道:“你听!他们不仅为此生,还为来世修行呢!”于是口占道:君应效此优婆塞。莫忘来生誓愿深。”誓愿同生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之后弥勒菩萨出世之时,这盟约今夕颜觉得万分语重心长!便答道:
“此身未积前生福,何以期束后世缘?”听来令人不甚惬意。是时晓月即将西坠,夕额不愿贸然乘车去莫名之地,一时犹豫不决。源氏公子不停地劝慰怂恿,催促起程。此时月亮隐入云中,天已渐亮,景物膜俄。源氏公子按例在天未大亮前匆忙上道,情急之下,便轻轻地将夕额抱上年。命右近相伴,驱车出门。
不多时,车子来到了离夕颜家不远的一所宅院门前,停下来。叫守院人开门。趁这间隙,公子环顾四周,只见路荒草野,古木参天,阴森森甚是吓人。云雾绕绕,弥漫车帘,浸润了衣袂。源氏公子对夕颜说道:“从未经历此种景象,真寒人心肺哩!正是:
披星戴月事,而今初相问。古来游冶客,能解此情无?你见过此景么?”夕颜羞答答地吟道:
“此山隐落月,山名未可知。碧落当已尽,顿然芳姿隐。我害怕呢。”源氏公子推想这景象如此阴森可怖,许是因为自己常居皇室,如今这么一改变,倒似十分有趣。车子停在西厢前,解下牛,将车辕搁在栏杆上。源氏公子等人便坐在车中,等候打扫房间。侍女右近对此大为惊异,暗自回忆女主人与头中将私通时的情形。从守院人四处奔忙、殷勤服侍的态度,依稀可见源氏公子的身份。右近已有所悟了。
天色渐明,远山近树依稀可见。院宅已打扫清爽。源氏公子这才下得车来,步入室内。这守院人是公子亲信的家臣,曾经在左大臣邻上做事。此刻他走近公子道:“当差的人都已离去,恐不方便。我去招呼几个熟手来吧?”源氏公子说道:“我是故意选了这僻静的地方,万不可让外人知道。”这守院人便慌忙去备办早粥,因人手不够,终显得张皇无策。而源氏公子呢,第一次在这破落荒凉处旅居,倒颇觉新鲜。所以除了滔滔不绝地和夕颜谈情说爱,便无所事事。
二人稍作歇息,接近中午,方才起身。源氏公子随手将格子廖打开。只见庭院树木丛生,寂寥无人,一派凄凉。院中的些许花草,也已衰弱无力;池中水草,枯萎零落。满眼都是萧条的哀秋。那边的篱屋里,仿佛住着人,然而距此甚远。源氏公子对夕颜说:“此地人烟绝竭,很是荒凉。若是有鬼,也无法奈何于我吧。”其时他仍掩着脸,夕颜看了,有些不悦。源氏公子暗想:“亲昵若此,还这般遮遮掩掩,真是不合情理。”便吟诗道:
“露中夕颜抑首笑,当初邂逅皆应缘。那日题写在扇面上赠我的诗,有‘夕颜凝露容光艳’的句子。如今我露了真面目,你当如何广夕颜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低声吟道:
“艳艳容光当漫道,惟恐黄昏看不清。”一首意趣平平的诗,但源氏公子听了却别有趣味。此时他与夕颜推心置腹,互述衷肠,将那绝世的优美风采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原本就荒凉的野景,仿佛因此更为失色了。他对夕颜说道:“你一向隐瞒着身份,颇令我生气,故而也不将实情告知与你。如今我做得榜样,开诚布公,你总该告诉我了吧!一味如此,很让人烦闷呢。”夕颜答道:“怎才能向你道清呢?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副娇艳模样。源氏公子说道:“这便无可奈何了!也不可怪你,是我先对你隐瞒的。”两人凄凄怨怨。情真意切地度过了这美妙的一日。
淮光寻得此地,给公子送了些果物来。但又怕右近取笑,便不敢贸然走进去。但见公子为这女子竟藏身这种地方,真是忍受不住。淮光进而猜想这女子一定美貌非凡,便不免有些懊悔。心想:“本来应该属我,现在让与公子,我的气量也够大了。”
薄着时分,源氏公子百无聊赖,眺望着远方。夕颜嫌室内光线太暗,感到惧怕,就来到廊上,卷起带子,躺在公子身边。两人脸对脸,四目注视。夕阳将他们的脸照得红亮亮的。此时的夕颜,在这莫名的情景中,竟忘却了一切忧思,表露出无限的柔情媚态。因周围景况令她胆怯,便终日依附公于,宛如小鸟依人,也实在是楚楚可伶。源氏公子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