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你相思,你允我白头可好?”这番问话,是赵七月在最后的日子缠绵病榻,抓住身边人的衣角喃喃的。这话,却似是说给风听的。
七月被病魔苦苦纠缠着同时,也被梦魇折磨着。梦里,萧白契一袭红衣,身边同样是一身红装的贺燕好。他们携手立在她面前,眼神决绝而残忍。
而画面一转却又是萧白契一身月白的袍子,单膝跪在床边抓着床榻上虚弱女子的手,冰冷地掀动着嘴角。床上的女子,苍白如雪,不是七月。
“我萧白契,穷极此生,都不会对你再动一丝一毫的心思。若非抛却不下燕好,我便以死抵你与我的救命之恩。赵七月,我求的不过是与你两不相欠!”
画面再度转变,贺燕好抓着她的衣袖,梨花带雨地恳求:“公主,还望你能成全燕好同王爷的一片痴情,燕好定会感恩戴德。”
他们是至死不渝的生死相许,而她又算作什么。不过是独守空房,一寸相思一寸白头。
七月在梦中看见了自己,她跪在冰凉的地上,四处无人,她的下身一直在淌血,她大声呼救,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来救她。她看见远处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离她原来越远,她如何叫唤,他也不肯回一次头。
七月在梦中不停挣扎,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原来,她短暂的一生,回忆起来,竟没有什么是开心的。她阖着的双目,从眼角,一直渗着泪出来,眉头锁着,像是锁住了所有的悲喜。
如果这些是梦,为何没有人将她唤醒?
榻前,贺慕满蜷首坐在矮凳上,一点一点看着手中折扇上的画与字。许久,薄唇微启,只听他低声问:“何不放下?只要你说一声,我便是负上恶名,我也带着你离去。天涯海角,海阔天空。”
而榻上的女子,清秀的容颜苍白若雪,时不时地轻咳,肩膀微微耸动。俨然是一副苍白病态的容颜,可是那黝黑的眸子却晶亮地让人忍不住凝视。
她咳嗽,他握着扇子的手便紧了,可是却无法伸出安抚她。他与她之间,分明咫尺,却像是隔了一个天涯。想着,他忍不住苦笑。
“慕大哥,道理我不是不知,可是要去做到,却非想象的那么容易。将心给了一个人,让我再收回来,或是再生出一颗心,都是不可能的。我爱他,即便他对我无意。若说我对萧白契的这份念想已是入了魔道,那边如此吧。我为他着了魔,与人无尤,与我无悔。”
她说得如此字字珠玑,每一字都像是坚冰落在贺慕满的心头,将他的心冰冻三尺,伤入七寸。握着扇柄的手隐隐颤抖。
“我此生,对萧白契是痴念。而慕大哥你对我又何尝不是痴念,他与她何尝又不是痴念。只是,他们是两情相悦。”她的语气郁郁寡欢,没了之前的生气。
他终于有勇气抬头去看她,那是他满心满意牵挂的女子,曾经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如今却如那秋日枝头的黄叶般摇摇欲坠。他发誓要爱护她一生,即便她心里没有他。
痴念又如何,就如她所说,一痴成魔,与人无尤,于己无悔。
“哐!”
矮凳因贺慕满的突然起身而翻到在地,七月费力地抬起眼看向他,不知他要如何。
“你若是真的如此,何必在此糟蹋自己,你若是争抢不过,我便帮你把那小子绑来见你。不论谁对谁有执念,我便就是要让他守在你身旁!”
七月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无限感动,却也无奈。“慕大哥,感情是强求不得的,我深谙此理。过去四年,我已经耗费了我这一生的精力企图去得到他的爱,可是不想他的爱如此坚决,不肯施舍给我一点。”
“七月……”
“慕大哥,谢谢你,你回吧,我累了想要歇息了。”七月倦倦地拉了拉被子,背对着贺慕满躺下。
七月闭着眼,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那人离开得声音。微谓了口气,道:“慕大哥,我们几人之间终是不会圆满的。我知道我若是转身,身后是你一世的温柔爱护,可是我却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不想,之后的日子因为我而让你不快乐。”
“慕大哥,我这一生很短,而就是如此短暂的一生,我全部用来爱他。即便我死后是一堆白骨,我想,那堆白骨依然只是深爱一人。”
“那来生……”
“慕大哥,来生我便就做你院里的一朵桃花吧。就开在最末梢,风来了我便落。”
开在最末梢,风来了便落。开一春,落一秋。缘起时便灭,缘灭时再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