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啊,我听下人说,你母妃还没有来看过你?”陈夫人细声细气地问道。
广玉公主不耐烦地拧起眉头,同时冷笑一声,眼梢吊了起来:“她?只怕我死了也不肯来看一眼的。”
这一拧眉,一吊眼梢,竟与陈夫人的神态,像个五分。
说起来,广玉公主的母妃,静妃长了一副漆黑细眉,双眸清亮,五官精致,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宫妃,又隆宠多年。偏偏,生下一女,却是五官平庸,姿色寡淡,竟有四五分像一直不睦的庶妹。故此,静妃一直不很高兴。
后来,广玉公主渐渐长大,性子跋扈,心胸狭窄,丁点儿天家公主的气度涵养都没有,愈发叫静妃不喜。又看见广玉公主和庶妹来往亲近,更加不爱搭理。渐渐迷上了佛理,愈发深居简出了,对这个亲生女儿,常年不闻不问。
广玉公主初时十分委屈,后来也赌气不去想她,只跟着陈夫人胡耍。陈夫人对她倒是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她。唯独只做了一件事,让广玉公主深恶痛绝,那就是把云诗送到她身边做婢女。
就为了这件事,不论陈夫人对她多好,她再没对陈夫人露出过半分好脸色。听到陈夫人提起静妃,更加心情烦躁:“你来干什么?就是给我添堵的吗?”
“玉儿可不能如此想姨母,姨母听了,心里好难受的。”陈夫人捧着心口说道,“姨母就是怕你想不开,心里难受,特意来陪你的。”
广玉公主冷哼一声:“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
不由分说,下令撵人。
陈夫人不得不起身,告辞了。
“人都死哪里去了?都给本公主滚进来!”屋里一时空荡荡没有人,广玉公主忽然脾气大发,伸手往床头摸去,就要捡着什么丢出去。摸了两下,什么也没摸到,扭头一看,东西早被她丢干净了。一时气急,拔下手上的翠玉扳指,就朝墙上丢过去。
婢女才进来,就看见一抹翠影儿往墙上丢去,唬了一跳,连忙奔过去接住:“公主,这可是静妃娘娘送您的扳指,您一向最喜欢的,怎么能丢了?”
“谁准你接住的?给我砸碎了!”广玉公主捶着床尖声大叫道。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扯动了腿上的伤,刹那间脸色一白:“我的腿!”
婢女们瞬间乱作一团:“快传太医!”
太医来回,检查一番,下了诊断:“断骨处错位,要重新正骨。”
一番正骨,将广玉公主正得鬼哭狼嚎,痛得死去活来,汗水倘了满脸,碎发胡乱粘在脸上,浑若疯子一般,任谁见了都不肯相信,这就是永兴帝唯一的女儿,备受荣宠的广玉公主。
涂菲媛并不知道,她代而受过的那人,此刻狼狈之态,丝毫不亚于她。浸在木桶里,因着剧烈疼痛,浑身止不住轻颤,更是汗水频频淌出,能量消耗得厉害,没一会儿便饿了。
“来,吃点粥。”沐神医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早命厨房里备好了饭食,此刻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粥,揭开涂菲媛面上的手巾,露出嘴巴来,用小勺舀了,喂到涂菲媛的嘴边。
清甜的香气,瞬间钻入涂菲媛的鼻子里。在一片浓浓的药汁味道中,那么鲜明,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亮灯光,让人惊喜落泪。
涂菲媛从没觉得,粥会散发出如此美妙的香味,感动得眼眶都发热了。她张口,才想吃,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闭上了。
“媛媛?”沐神医有些惊讶,“怎么不吃?”
涂菲媛想了想,问道:“干娘,如果我泡一天,却不吃饭,会不会变瘦?”
沐神医顿时愣住,一下子明白了涂菲媛的心思,直是心疼得不行:“媛媛……好歹吃些吧?减肥之事,非一日之功,徐徐图之方是良计。”
“我不吃。”涂菲媛别过头去。伸出手,又将手巾盖回去。沐神医没有说必须吃,看来一顿不吃也没大碍,死不了人,也伤不了身。既然如此,撑过七日,必然会再瘦上一些。
沐神医又劝,涂菲媛只是不听,无论如何不肯张口。末了,沐神医无法,只得将粥端走。
院子门口,孟庄主看见沐神医居然将粥端出来了,不由讶道:“媛媛怎的没吃?”
他与沐神医夫妻多年,互相所知颇多,又学了些医术在身,自然晓得涂菲媛浸泡在药水中,精力消耗得厉害,必要大补才能撑过去。见得此景,直是惊讶不已。
沐神医摇了摇头,张口才想说,余光瞥见斐烈看过来的好奇目光,又闭上了。扯着孟庄主的袖子,往厨房的方向去了,走远了才道:“媛媛要减淝,不肯吃。”
孟庄主惊得睁大眼睛:“媛媛这是拿命在拼?”
“可不是?”沐神医叹了口气,低头望着手里端着的粥,声音有点闷:“从前见她坦坦荡荡的,以为她压根不把相貌放在心里。谁知,我们都瞧错了。她并不是不放在心里,而是全都压在心底,没叫我们瞧出来。”
密室里头,涂菲媛又痛又饿,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原本掰着木桶边缘的手指,也渐渐没了力气,收了回来,无力垂在身边。坐在桶里的小木凳上,全身都靠木桶支撑着。
鼻子里满是药材的苦味,渐渐都麻木了。方才嗅到的一丝清甜粥香,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