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白纸分成三十五小块,用黑色的炭水笔给它们编号,从1写到35,再分别团成小纸球,撒在床上,它们四散开来,像三十五颗白色的小豆子。林风小心地伸出手,一共伸了七次,共捡起了七个,逐一再展开,把上面的号码一笔一划的记录在手中的小本子上。
得到了一组号码,他摸了摸鼻子,心底里,希望像是温泉那样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他打开写字台最上面的抽屉,一堆瓶瓶罐罐及小零碎物件的上面浮摆着张十块钱的钞票,他拿出来夹在小本里,然后穿上夹克衫,他决定今天去万隆超市旁边的那个投注站看看,虽说远了一点,但听说上周那个站中出了个七万多的二等奖,由此他相信那里的风水会更好一些。
弯腰穿鞋时,他想到妻子赵露早上临出门时交代他买些青菜,花掉那十块钱说不定晚上又要跟他吵,又一想,也许今天这组号就会中了,他越看越像的,十块钱在五百万面前是轻如鸿毛,想到这些他就释然了。
打开防盗门,他心里吃了一惊,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光亮,白衬衫一尘不染,宝石蓝的斜条纹领带被一个金灿灿的领带夹服帖地固定在胸前,他右手夹了个黑皮本夹,左手悬停在面前的空气里,指节弯曲,那是一副正要敲门的姿势。
看到林风,他脸上浮现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能不能配合我们做一个问卷。
又是讨厌的市场调查员,林风想,他语气冷淡:不配合,我有事要出去。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林风的无礼而尴尬或恼火,他的微笑仍旧那么货真价实:先生,请相信我,我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和惊喜的。
他望着林风的眼睛,他的瞳孔黑亮黑亮的,深邃不见底,像是蕴纳着某种魔力,林风迟疑了。
好运和惊喜,他也很偏爱这两个动人的词语。
“好,你快点。”他皱着眉头看着男人,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皮本夹上,他看到那个本夹像变魔术似的在男人的手中慢慢翻开了。
“只有一道问题,麻烦你给我一个答案。”男人仍旧像白玉一样温和地笑着,“这是你的一份好运,林先生,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从夹子里抽出一张印有铅字的白纸递过来。
林风没有接,他警惕地盯着男人: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没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男人显得很从容,“快看题。”
林风低头看纸上的字迹,他磕磕巴巴地读出声来:
“问答题:你愿意用何物来交换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这他妈算是哪门子问题?”林风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满脸的迷惑不解。
“林先生,请回答我。”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徐徐飘起,“你愿意用何物来交换一期彩票中奖号码。”
林风嘿然一笑,“你这问题太无聊,没意义。”他想在男人身边挤过去。
男人收敛笑容,正色道,不无聊,有意义,如果你愿意拿出适度的东西来交换,我可以让你得到五个、六个、乃至全部七个开奖号码。
他的眼珠仿佛更黑了,乌亮乌亮的,就像把全世界所有的黑夜压缩成两点,镶嵌在他的瞳孔中,林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嗫嚅道:“我家就我跟我妻子俩人,没钱,也没值钱的东西,没什么能交换的。”
“你有。”男人和蔼可亲的说,“你有一样东西可以跟我交换。”
林风望着他。
“我给你今天开奖的五个号码,你可以中一个三等奖,一万块钱,但你的妻子将会在今夜里死去。”
林风猛地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摇头。
“那我给你今天开奖的6个号码,你可以中一个二等奖,十万块钱,同样做为交换,你的妻子将死去。”
林风死死望着他,这个男人身上缭绕着一股诡异的寒气,他忽然察觉到他不像是一个自己的同类,是的,人是不会有那样黑的眸子的,他从来没见过。
也许他说的这一切都是认真的,严肃的。
他回忆了下电视里看到的一万块钱是多大的一摞,那十万块钱放在一起想必会有一条香烟那么多了。
接着,他面前浮现出妻子微笑时的样子,她笑起来时鼻梁上会出现许多小皱纹,他每次都觉得她的这副样子很可爱,她们五年来相濡以沫的许多场景在他眼前如蝴蝶般翻飞。
他沉默了足有五分钟,还是摇了摇头,他的脖子像是锈住了那样沉重而不灵活。
“那么,我将给你今天开奖的全部7个号码,你可以中一个特等奖,奖金是500万元。”男人的眼睛闪着黑冰一样锐利的光。“同样,你的妻子将在今晚死去。”
林风一阵眩晕,无数的念头像是一场风暴那样纷至沓来,幻化成众多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他感到自己浑身开始发热,颤抖,就如同一座被爆破即将倒塌的楼宇。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升起:你愿意交换吗?
我愿意。他小声说。
他恍惚记得五年前在他们结婚的那天,他也曾说过这三个字。
晚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彩票,手心上满是湿漉漉的汗水。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昏暗的灯光下妻子忙里忙外的身影,哪怕一丁点细微的声音响起,都会令他心惊肉跳起来。八点整,电视机播放起了开奖的现场直播,当屏幕上最后一个号码滚落时,他看到正在扫地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