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将软垫靠到身后,垂目看她。绿衣觉得他今天的眼神真有点儿奇怪,那聚精会神,仔仔细细的望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只见这一面,往后都不见了似的。她心思没有那么重,脑袋里转了一圈,未放在心上。心道,他好不容易肯和她和颜悦色说会儿话,还是别又闹得不高兴了的才好。他到底还是个病人呢!
自己搜肠刮肚了一回,她先说:“汉皇帝,你为什么不让小皇后来看你?我听他们说,皇后回椒房殿哭了好几回了。”
刘弗陵移开视线,微微阖上眼皮:“你听谁说的?徐安?还是其他宫人?”
绿衣心里明白,可不能牵连了徐安,忙摇头:“我自己看到的。小皇后一边走一边揉眼睛。她在人前是要……”她说不出来那个词,用手拍了拍脸,样子认真憨傻,接着说,“我看她挺可怜的。”
“可怜?”刘弗陵闭着眼睛轻笑,“她险些要你的性命,你还觉得她可怜?”
“朕不过是不见她,并未对她做出危机其性命,甚至后位之事。”
绿衣这回脑子转得快,她睁着眼睛望他:“你是为了帮我啊!虽然我也很生气,可是最后我们都逃出来了。她也没对我们怎么样,反而被我打了一拳。”
她笑起来,露出糯米银牙,眼睛完成新月:“不过她的脾气真的不好。”
她摇摇头,挤眉皱眼的。“比我还不好呢!”
听到她这么说,刘弗陵笑笑:“没有人像你这么打比方的。”
绿衣就问:“那要怎么打比方?”边说边皱眉苦思。她说话时表情很多,生动至极,连旁人都会被感染。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真情流露。刘弗陵细细看着她,想要将这场景永远永远的印在脑海里。
“喔,我想到了!”她眼睛一瞪,继而笑出声来,眉眼皆弯,“我五哥的脾气比我还不好。那小皇后的脾气就是比我五哥还要吓人!”
她振振有词的边说边点头,自己很满意似的。扭过脸来,目光含着得意,像是也想要博得他的赞同似的。
刘弗陵微微一笑,他将她示意她起来,坐到床具上边。绿衣迟疑了一下,没有扭捏,站起来往他身边一坐,笑里带了点小心翼翼:“徐安说我不能逾越的。”
“那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她回得很快,把衣裳往膝盖上拢了拢,挑挑眉说:“你是皇帝,我当然听你的!”
刘弗陵很满意的点点头。他说:“你的五哥,总听你把他挂在嘴边,你们兄妹的感情必定很好。”
绿衣连连点头:“我和五哥年纪相仿,其他兄长大多跟着阿爹和舅舅们打猎骑马的时候,只有我们俩还在地上打滚儿。其他兄长虽然也疼我,可是我和他们的年纪差得多了,他们也不能像五哥一样陪我玩。”
像是想到什么,刘弗陵脸上掠过黯淡:“手足亲情,本该是世间最自然诚挚的情谊,然而,生在帝王家,就永不可能得知任何情感。”
绿衣抿了抿唇,想到她听徐安说他几次三番遭兄长陷害,险些丢了皇位,心里不禁一颤。抬手在他手背上一按,安慰道:“总会有好人和坏人,就算是兄弟手足也一样。”
他垂目勉强笑了一笑,她总是很容易就将人分为好人和坏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只单单有好人和坏人这么简单?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目光往上,罩住了她关切凝着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