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酒不醉人人自醉(1/2)

淮安王妃顾妧修书一封，与顾学士夫妇二人断绝血缘亲脉，字字泣血犹是悲歌，举朝上下哗然一片，皇帝却在此时为顾学士加官进爵，晋封太师，心甚怜之。

这一消息传来也算是给我仅有的慰藉。

父亲他学识渊博，两袖清风，一心为主为国，也理应得到皇帝如此眷顾。

我透过重漆朱彩的窗棂望向外，西风下，风摇翠竹，却也挡不住暮卷苍寒，冬意浓重…

正失神间却被人自后拥入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

“想什么呢？”

我不答，只反握住他环在我腰际的手，轻声问道：“明日何时出发？”

“待将士们用过早膳，辰时一至便动身。”

我自他怀里转身望着他，目光坚定不容拒绝：“我随你一同前去。”

他轻皱了眉：“不行…”

“我已无后顾之忧了，”我微笑凝望着他，轻缓却决绝的道，“自此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他知我所言何意，眉心深锁，却久久未曾言语。

“自缙河北上便是衢州，衢州州府郑无疆是父亲…”我顿了顿，继续道，“是顾学士提拔的门生，此人刚直不阿，却不免有些迂腐，以气节自重，攻下衢州并非难事，而后……”

“阿妧，”他出声拦断了我后面的话，“战场上风云际变，我不能让你随行涉险。”

“那你就该知我心，”我抬手抚平他眉心褶皱，字字清晰的与他说道，“无论生死，我都要在你身侧，无论你同意与否，我都要去衢州，若是你执意不让，那我便偷跑了去！我说得出自是做得到的。”

“你这女子！”他凝眉望我，却是无奈，将我带入怀里，低声道，“你意已决，我也拦不住你，只一句，此非儿戏，若你涉险，我即刻便遣人送你回凉州，再无商量！”

“嗯，”我轻轻应了，顿了片刻，启唇问道，“云忠云大人会否也随我们一同前往。”

“舅父他如今着手将凉州周围清理干净，无法抽身，说起来，你与舅父还未曾正式见过。”

“却是见过一面的，在盐城，不过…”我吐了吐舌，无奈道，“云大人对我的印象想来是不大好的。”

沈夙轻笑道：“他对湘湘倒是记忆深刻。”

我瞪他一眼：“你也欺负起我来了！”而后正经了颜色问道，“我倒是一直好奇，你与师澜褐怎会相识？”

“他是风澜国世子，前朝时舅父曾被特遣为特使前去风澜，对师澜赫母妃有救命之恩，而后沈氏一族没落，舅父与风澜却是常有来往。”

“那你在宫中时…”

我犹豫了片刻，沈夙静静望着我微笑道：“我说过夫妻之间自该坦诚以待，有什么疑问便问吧。”

“…你在翮清宫之时又如何与外界联系？”

“你可还记得翮清宫的守将荀崎？”

“自是记得。”

“他乃是前朝御前三品侍卫。”

我不免诧异：“那皇上为何派遣他去看守翮清宫？”

“皇帝自负，想来也是以为荀崎一心归降，且在皇宫内也不敢生乱，故才如此。

听得沈夙此言，我却轻皱了眉。

皇帝疑心颇重，朝堂上党派纷争他看得清楚明白，却是借力打力，以力制衡，苏家权焰鼎盛，便借了顾家之力相制约抗衡，且父亲虽位高权重，却忠心无二，故才得皇帝器重，但沈夙乃是前朝遗子，若是起兵却是师出有名的…他未曾杀他，以彰显仁慈倒也罢了，为何又派遣前朝的大将守护呢？

失神间却已被沈夙拉着在桌前坐下，他见我仍是目光疑惑便轻笑道：“若是还有不解，待用过晚膳我一一说与你听。”

我敛了思绪，桌前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了饭菜犹有热气徐徐而起，暖意醉人。

我抬眸望一眼身旁人，夹了一筷羊皮花丝放进他碗里，又另夹了小天酥和其它菜式各色放入他碗里，兀自道：“日后三餐，都有我伴着你准时用膳。”

曾经欲言又止的话，而今说出口，却忍不住鼻尖发酸，我抬眼望着沈夙，温柔却坚决。

他黑玉般的眸底幽深难测，凝视了我片刻，唇角勾勒一抹弧度，而后不动声色的将碗里菜尽数吃完。

凭何共？

朝朝暮暮相见，生生死死相伴，若出自你手，我便都收下，让你看个真切，若是你给，毒鸠如何？

这样自然的动作，万般言语绵绵情话难敌。

温情笑意缠绵眼底，我了然一笑，起身道：“良宵该有好酒相伴，我去取来。”行至门口，忽的起了小心思，面上微红，返身附在沈夙耳畔道：“闭上眼睛，我不叫你，便不许睁眼偷看。”

他笑容宠溺，合上双眼道：“随你便是。”

我狡黠轻笑，出了门便吩咐楚音温酒一壶送来。

少顷，我取了酒壶回到房内，沈夙仍是双眼轻阖，我替他倒满一杯醇酿，却并不让他睁眼，只放下垂帘，垂珠缀玉随风而动音韵清脆。

我在古琴旁落座，轻取了发髻，三千青丝瀑布而下，一根素簪松松挽就，褪下铅华淡淡容妆，纤纤十指覆上琴弦。

“睁开眼吧。”

言罢，我却合上了双眸，感知到他望来的目光，只觉得面上愈发灼人，十指微动，细拨轻捻，铮铮琴音流泻，却是一首《念堂春》。

此生恨短，光阴苒负，江山如画不敌伊人倾国，来生遥无期，祈念一生一代一双人，刹那惊华相依，也更胜相思成灰，人独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