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高大而伟岸的词语。
它代表着无所不能,它代表着强大自信,它代表着包容温暖。
对于玄洛来说,那个给予了他生命的男人,不是他的父亲。
从来将他视为耻辱,看他一眼都都嫌多余脏眼睛,更不会认同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他的温暖怀抱,从来都不是朝向自己敞开的。
可怜他那个日日夜夜期盼着那男人身影的母亲,变着法儿地缝制各种男式衣服,就想着那人能够穿上一件。
却不想,那男人从不碰锦缎以外的衣服。
也不想,儿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到补了很多个洞了。
七岁之前,他没有名字。
七岁之后,他有了名字。
叫玄洛。
给予他这个名字的,是那个太阳般高高在上却无尽温暖的男人。
那是他的向往,他的追求,他渴望成为的人。
对他来说,像父亲,像师父,像长辈,像朋友,像他生命中稀缺的所有人。
可是,一开始有多么敬爱他,后来就有多么怨恨他。
或者说,是怨恨自己,怨恨老天。
为什么他是玄洛,而不是元洛。
为什么他不是元苍的儿子。
为什么他的出身不再高贵一点。
为什么他拥有的东西不能够再多一些。
我明明更优秀,我明明更有能力,元旭他整天除了斗鸡走狗,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他除了姓元,身上有着元家的血脉,他还有什么?
他凭什么能够得到一切,而自己却只能得到一句可惜?
他不甘心。
于是,他成了一条咬人的毒蛇,伺机以待可咬人一口。
属于他的机缘,来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切。
……却,也失去了一切。
时光倒转,光阴逆行。
人之原罪,七情六欲。
众生百态,我心罪恶。
——
玄洛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低下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身形好似缩水了,手指不如后来的养尊处优,而是磨得有厚厚的茧子。
而他的衣物,更不是他熟悉的,反而像是多年前的东西。
玄洛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张扬灿烂的脸。
有着元家人特有的精致眉眼,白皙皮肤生得像个女娃,唇红齿白是个漂亮的小少年,但此刻却艰难地和手上的毛笔做着斗争。
他站在桌案前,跨着马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软弱无力地提着毛笔,将干净的宣纸,糊弄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墨水。
元旭?
玄洛心里疑惑着,看着自己面前写得整整齐齐的功课,又看了看周围,布局雅致古香的书房,反复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书房的窗户大开,他们害怕的严厉先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会儿正是下午,大好的阳光从窗外落下,落得满室温暖生辉。
也拂开了他记忆中某个角落中,厚厚的尘埃。
这个书房,是元家少爷学习专用的书房,平时各种先生们,也会在这里给元家少爷们上课。
这一代,元家少爷只有元旭少爷一人。
而他玄洛,本是元旭少爷的书童,却拥有了自己单独的书桌,先生们也会给自己单独布置功课,检查他的作业,若是做得不会,也会严厉地斥责他。
就像是第二个元家少爷。
这段学习的时间,抹去父母给他带来的不快乐,还有那些下人的流言蜚语,也是玄洛一生中最高兴快乐的时光。
因为单纯,没有太多的杂念。
可他总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哪样的呢?
他又不知道。
“哎!阿洛!”元旭终于忍不住了,转头过来,小声喊他。
大概是害怕先生发现,一边喊他,一边又偷偷瞄着窗外。
玄洛一脸无奈:“你不会是又想……阿旭,真的不行了,这次再被发现,连我也会受罚的。”
在外人面前,他一般都是叫元旭少爷。
可是两人单独在的时候,他都是叫的阿旭。
元旭自打出生后,就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可以亲近的朋友。玄洛是唯一的一个。
元旭小跑着冲过来,死死吊着他的胳膊:“哎呀,好兄弟,帮帮我这一次,我们今天约好了要斗蛐蛐,我的常武大将军可是迫不及待要出战,金戈铁马了!”
玄洛板着稚嫩年轻的脸庞:“不行,会被发现的。”
“你不乌鸦嘴就行啦!”元旭死磨硬泡,看样子玄洛不答应,是不会离开的,“要是我这次输了,肯定会被那群人给笑死的,从此以后我元旭就抬不起头了。难道你要看到你的好兄弟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
玄洛到底还是犹豫了。
“好,好吧。”他还是答应了。
元旭偷偷溜了出去,而他的功课则留给了玄洛,全部由玄洛帮他书写完成。
不过玄洛也很聪明,知道先生们就自己和阿旭两个学生,要是两份功课摆在一起,字太相似就不好了。
于是,他换了一只手写,用左手提毛笔,虽然一笔一划写得有点慢,但是写出来的字,却丑得跟元旭的字,有的一拼。
可惜,世界上到底还是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
玄洛再次帮元旭代写功课,元旭逃出去斗蛐蛐的事情,还是被元苍给发现了,两人都被罚跪了祠堂**,还罚抄《葬经》一百遍。
元旭在自家老爹面前不敢放肆了,乖乖巧巧地完成了所有的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