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贞二年,秋。
一骑十余人的黑甲铁骑随着一辆双牡四辔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入燕门关高大的城门,高健的马匹,厚重的华盖,乌沉的辔轴,坐在车前策马的车夫肩背挺直,目不斜视。
马车中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双手藏于宽大的袖袍中,神色凛然。
他是大燕的兵部尚书沈祈默,是当今圣上燕景帝的亲舅舅,不久前,景帝还纳了他最小的女儿沈玉儿为贵妃,更是亲上加亲。
此次,他奉陛下之命特来燕门关见一个人。
“大人,到了。”马车稳稳的停下,车夫垂首恭敬的提醒道。
沈祈默整了整衣冠,缓缓踏出马车。他抬起头,望着正上方‘襄王府’那龙飞凤舞的金字牌匾,久久无言。
时光飞逝,足矣让人们淡忘战乱的伤痛,淡忘被烽火染成血色的天边,淡忘荒城中孤雁盘旋的呜咽。。。可却无法令人忘却那一道冷酷无情的身影。
整个苍穹都被冲天的火光染成令人撕心裂肺的猩红,血洒脸颊,尽染衣袍,可那人单枪匹马驰骋沙场。。。却一直在笑。
究竟要有怎样一颗修罗心,竟会以杀戮为乐?
这两年来,这位铁血王爷一直奉命坚守西北边陲,靠着一把沉寒的银枪先后平扫北方多个兴起的游牧部落,令胡虏再不敢南下侵犯,可谓是战功赫赫。
然而,令人谈虎色变的不仅是他的不败神话,还有他恶名昭彰的臭名。
据说,襄王专喜良家处子,强行掳来,糟蹋一夜后便弃之如敝履。
那些赞扬他功勋卓著的奏折和那些弹劾荒淫他无道的檄文,纷纷都呈到那位帝王的龙案之上。
猜忌和怀疑,让这位九五之尊心生疑虑,所以燕景帝终是派出自己最信任的舅舅沈祈默以体恤民情为由,亲自前往襄王封地,一探究竟。
襄王府的管家听到下人传报后,急冲冲地赶了出来,满脸窘色,对着沈祈默连连抱拳作揖道,“沈大人,王爷。。王爷他暂不在府中。”
“那王爷何在?”
沈祈默脸色微微一沉,不禁心忖道,这襄王明知道自己奉圣上之命而来,却如此懈怠轻视,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思。
“王爷他。。。”管家抹了抹额前的冷汗,低头惭愧地说道,“该是在如意楼。”
如意楼,燕门关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堪比燕京的望月楼。
那里有天下间最让人醉生梦死的美酒,那里也有最叫人魂消魄荡的美人。
她们出水芙蓉般的娇容,可以激发诗人吟咏的豪兴;她们袅袅的纤腰,可以酥软兵戈沙场的将军的铁甲;她们千回百转的啼唱,可以让所有的家仇国恨通通化为云烟。
于是,无数豪放的诗人、薄情的郎君、轻佻的子弟、落魄的公卿,在这个昼夜神魂颠倒般的销金窑窟里趁兴而来、尽兴而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位大燕最负争议的王爷,襄王慕容颜。
沈祈默瞪大了眸子,驻足在这座飘满胭脂香味的高楼前,他没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里便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与歌姬相和的靡靡之音,显得是那样的纸醉金迷。
他跟着襄王府的管家缓缓踏上楼去,穿过层层低垂的帷幕,走到一个雅间前。
那管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沈祈默,指了指那扇门,低声道,“大人,王爷便在此处,请进吧。”
沈祈默皱紧起眉头,哪怕隔着扇门,却仍能听到屋内那些不绝入耳的欢声浪语。
他轻轻推开门扉,房间很大,地上铺了光滑而洁白的石面,和外面一样,也是帐幔低垂,隐隐约约能看见帐幔的另一侧有许多人影在晃动。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帐幔就已从中被两双洁白的手掀开,露出了两张年轻而光洁的俏颜。
“大人,请进。”
少女们的声音像春日枝头的黄莺在歌唱,欢快而清脆。
沈祈默一眼就看见那位大燕王爷眼前正蒙着块淡蓝色的锦帕,张着双手,摇摇晃晃的朝身旁那三五个一直长笑不歇的妖媚女子身上扑去,连扑了好几次,却都被她们给轻巧地避开了。
“哈哈,王爷可又扑了空!”
“王爷,奴家在这儿呢。”
“王爷。。王爷。。”
见这位王爷连续扑了空,这些风情万种的女子们笑得更厉害了,全都眯起了几乎要滴出春水般的眸子,甚至笑弯了腰。
慕容颜带着浓浓的醉意,扬眉笑骂道,“你们这些小妖精,要是一会让本王逮着了,非好好重罚不可!”
柳依依凝眸望着那个正喘着粗气,面色潮红,却俊逸不凡的王爷,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这是自己第二次见到他。
初见他的那夜,那个削瘦修长的身影正凭栏独酌,一袭白袍黑发,衣和发都随风飘拂,不扎不束,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在他回过头的刹那,眉目如画,风姿绰约,虽然望向自己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揶揄之色,却足以夺取月华,令自己心醉神迷。
正恍惚间,柳依依只觉得面前一阵清风袭来,她尚来不及惊呼出来,便落入了一个满满梨花香的怀抱。
慕容颜一手搂住怀中美人的纤腰,一手扯下蒙在眼前的锦帕,语气轻佻至极,“总算逮着了一个,赶紧让本王看看,是哪个小妖精。。。”
柳依依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浅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外,只好满脸通红的瘫软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