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朵的视线顿时被那迈着倒八字步,缓缓走出来的县令给吸引住了,只见他身穿青色官服,前胸一块黑色底的斑斓图案,却是用金丝银线绣着的鸂鵣。头戴乌纱帽,面如冠玉,眉飞入鬓,眸如星子,好一个美郎官。
那人缓缓的在‘明镜高悬’牌匾下落座,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竟然是马瓒!
胡三朵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马瓒他什么时候又跑回来当过县令了,这县令是他家开的吧?
当初李家造反,他一个县太爷什么都不管,弃印逃走了,不治他的罪。她已经是觉得不可思议了。见惯了他没有骨头的样子,再看现在,只觉得十分违和。
前段时间在江南看到他。他还是无事一身轻的模样呢,现在又回来了,还是县令,看其官服规则,是正七品无疑!
马瓒有模有样的拿着惊堂木用力一拍,公堂正中那个女人“噗通”一声跪下去了,童明生依旧直直的站着。
马瓒严肃的道:“考虑道嫌犯童明生,曾经是衙内,又跟任县令相交甚笃,任县令需要避嫌,所以特由本官待审此案,任县令旁听。”
胡三朵往旁听席上看去,果真看到了任青山,神色沉敛的坐在一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马瓒说着,目光在堂上环视了一圈。掠过胡三朵并未停留,最后视线落在堂上正中的童明生身上。
童明生淡淡的道:“草民无异议。”
马瓒又是狠狠的拍了下惊堂木。俊脸微扬:“那你为何见到本官还不下跪,要知道你可是嫌犯!”
童明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县太爷左下首的案桌前,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胡子师爷很快过来,接过去了,童明生的声音平淡无波:“草民不才,在去年童生试中正好考中了秀才,见官不需要下跪。”
大夏朝律令,秀才也算是入士了,虽然是最末等的士,但是见县官是不需要行跪礼的,只需弯腰鞠躬即可。
那师爷看了看这张纸,才凑在马瓒旁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正是秀才文书。这在衙门也是有备案的,不是假的。”
马瓒楞了楞,嘴唇哆嗦了下。没有发出声音来,胡三朵却看清楚了,他在抱怨:“你还有闲心去考这秀才,算你狠。”
胡三朵看着童明生的背影也有些错愕,没有听见他说过啊,再说以前好像也没有看见他怎么读书,他还真是如马瓒说的那般有闲心,去年这时候,她还在悲痛欲绝呢,他就不声不响的回来考了个秀才回来,大约也是因为不想总是见官下跪吧。
胡三朵一时之间心中复杂难以言喻,童明生后背微僵,略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这时那妇人也注意到童明生的视线,往后面瞥了一眼,胡三朵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了,这妇人正卢月娇!只是她明明不到双十年华,却苍老了很多,满面风霜,不若印象之中的娇美,可她不是已经嫁人了么?她跟这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胡三朵也糊涂了。
她侧过头看了看金泽,见他神色淡淡,并不吃惊,才略略放下心来了,想必金泽是知道这些的,应该有了应对之策。
这时公堂之上,惊堂木再次响起,马瓒神色紧绷,双目如炬,大声呵斥道:“大胆童宸,昔日你祖父假冒童家湾童自岗,隐匿身份,可有此事!”
胡三朵听到童宸的名字顿时心中一跳,马瓒是知道童明生的身份的,此时连他的名字都喊出来了,当日在嘉兴,他明明说过了不会插入此事,两不相帮,可现在所为何?
她篡着手心看着高堂之上的马瓒,马瓒只盯着童明生。
“并无此事。”童明生慢条斯理,但是清晰的道。
马瓒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冷哼一声:“无耻歹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官给你机会坦白,你不接受,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呈上物证!”
师爷双手拿着一张纸,恭敬的呈上,马瓒拿起来,扫了一眼,点点头,目光闪烁不定,越发明亮起来,嘴角勾了勾,双手需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又绷住脸来了。
那师爷又接过来,走向童明生,摊开那张纸,先是对着公堂外的人群,展示了一番,胡三朵挤在最前面,自然是看见了,目光一凝:居然是她的婚书!还是有童明生真名的婚书!这张婚书童明生一直收着的……不过婚书在衙门应该是有备份的。
这时,突然耳边响起一声调笑:“哟,这是什么呀?那个婚书来,怎么羞辱我们这些到了年纪没有成亲的光棍呢!”是金满,两年不见昔日跟在童明生身后的少年……还是那般,越来越往程三皮靠拢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这也能算是证据?马大人,你不是弄错了吧,据我所知,公堂上站着的被告,叫童明生,他以前可是我们老大,这上面写着童宸,我嫂子嘛……哈哈,这个上面几个字,我看看,童胡氏?这都什么呀!还不能让叫童宸的取个姓胡的媳妇了?”
说完又是几声哂笑,这时从人群中钻出来一个年轻人,腼腆的道:“马大人,这正是草民的婚书,草民的娘子正是小山屯的胡氏,这婚书上的地址正是草民家呢。”
马瓒几乎绷不住,霍的站起来:“这地址是你家?”
那人摸了摸头,微微颔首:“马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去查衙门的户籍,草民早些年买下来的,应该有存档。”
马瓒缓缓坐下来,满是懊恼,他难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