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烛火憧憧,一个新鬼,面目狰狞。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经典。
范周侧过脸轻声问梁楠,“你猜我们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梁楠朝阵中一抬下巴,“我们什么时候被发现不重要,你不觉得那家伙快要化为厉鬼了吗?”
范周回头一看,果然,那鬼秀才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地不复清秀,双目泛红,全身都在往出丝丝缕缕地冒灰气。
还真是快要化为厉鬼了啊。
范周感叹。
要知道,这厉鬼可不是那么好化的。
如果每个含冤而死的鬼魂都能化为厉鬼去复仇,那这世上也就没有几个人敢起害人之心了。
穿件红衣服自杀能化成厉鬼了?
那这世上还不万里江山一片红才怪。
都说众生平等,其实众生从来都不平等。生前不平等,死后也不平等。
那么多水莽鬼,死后能立刻凭着一腔不甘和怨愤化为厉鬼的也不过一个祝秀才。
话虽如此,夫夫俩却不能真的看他化作厉鬼不得超生。
范周运起妖力一声喝出,飓风席卷,秀才身体周围那些眼看就要把他包成蚕茧的灰气顿时被吹散。
露出祝秀才一张面目扭曲的脸,赤红着一双眼凶悍地朝夫夫俩望过来。
“祝、耘、生!”范周妖力运转不停,一字一字地喊出从秀才同乡哪里打听到的名字。
包含着妖力喊出的名字想把铁锥一样猛刺进祝秀才的魂魄中。
吞噬清明的戾气和怨气被猛力击碎。
秀才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面孔也不再扭曲。
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看到夫夫俩,方才眼中一亮,拱手为礼,“敢问可是聊斋的两位东家?”
梁楠一向懒得对外人多费口舌。
范周早就习惯了,也拱手还了个礼,“在下范周,契兄梁楠,祝兄有礼。”
祝秀才既然已经恢复了清明,也就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是个鬼,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范周一挥手,一把交椅轻巧落在祝秀才身后,连风都没有带起一丝。
祝秀才也曾听闻过聊斋两位东家的传闻,之前并没当真,没想到竟是自己一叶障目。
范周知道祝秀才一肚子忧心疑虑,他们把这新鬼弄来就是为了与之交好的,也就不卖什么关子了。
“当日你被害服下水莽草中毒,去寇家求救不成,你的同乡曾来向我们求助。只可惜等我们赶到时为时已晚,你的魂魄已经离体救不回来了。”
祝秀才鬼魂一听,顿时大为懊恼颓丧。
任谁知道自己本来有机会被救活,却因为当时根本没想到,等到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白白丢了性命,都是会懊丧的。
不过祝秀才这懊丧之中还带着些心虚,因为当初虽然生死攸关难免思虑不周,却也难说没有因为从心底就不相信所谓“奇人”有真本事,才忘得那么干净的原因。
夫夫俩自然看得出来这秀才的心思,不过也不在意,要是所有人都拿他们当活神仙看那才麻烦。
范周一笑揭过祝秀才的尴尬:“虽然没来得及救你性命,但看着你的朋友和同乡为了你如此尽心尽力,都说人以群分,想着祝兄应该也是个人品出众的,英才早逝未免可惜,便想为祝兄也尽份心力,也算少些遗憾,这才把祝兄的魂魄请来,还望祝兄莫怪。”
在大庆混了这么久,文绉绉地说话技能范周也修炼出来了。
祝秀才这才看到房中的种种奇异布置,对夫夫俩的本事自此深信不疑。
恍惚想起方才自己因为怨愤,一股戾气冲顶,竟然满腹杀意,差点儿成了厉鬼,万劫不复,此时居然能重新恢复清明,肯定是这两位“奇人”出手相助的原因。
祝秀才连忙深施一礼,谢过范周大恩。
他虽然横死,也深恨那寇家见死不救,不过身为一个曾经想要当官的秀才,就算不知因果循环,也知道那寇家尚且罪不至死,本来水莽鬼就不能轮回,要是他真的化为厉鬼滥杀无辜,后果不仅万劫不复,恐怕连天地也容不得他了。
这秀才能想明白得这么快,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夫夫俩能插手的部分已经完成,夜已过半,感到身边猛男开始不耐烦了,范周也不多啰嗦。
“你的同乡和朋友已经替你收敛了尸身,等到桂榜放出之后就会将你尸身带回家乡安葬,这些你不用操心。
我知道你惦念家中母亲妻儿,所以特地用阵法凝实了你的魂魄,这样一来,你虽然不能轮回,却可以在世间暂时安心停留。
不过你是新鬼,最好头七没过之前不要离开自己的尸身太远,这样有助于稳固你的魂魄。
你也不用多想其他,只要记住秉持本心,不要自暴自弃,不要妄行恶事,多行善积德,将来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祝秀才此时完全将夫夫俩当作救命稻草指路明灯,听了范周这话,心中的不甘立刻就被那话中的希望给消散了大半,又大礼谢了夫夫俩一次,这才激动的去了。
祝秀才没了影儿,夫夫俩立刻不装那副高人相了。
撤了房间里的法阵和灯烛,到后面新改建好的温水池子里洗洗,终于可以睡了。
搂着自家小狐狸,躺在宽敞舒服的大床上,梁楠的心情非常好。
范周却在犯嘀咕。
平白无故帮一个枉死的新鬼化解戾气,固定魂魄,真心不是因为夫夫俩热衷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