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清酒自喉中灌入,流入胃中,烧得他火辣辣的疼痛。
谁的淡漠如水,谁的悔恨痛心。烛光弹指间,杯光折影中,他与她互对相静。婉转消弭了哪世的是是非非。
是否一刻,沦为路人?
连番好几场舞曲过后,墨轩琪的眉宇间就抹上了厌烦。
那御前公公何其精明的人呐,常年察言观色,极易洞悉主子的神态举动。
当下便叫停了,舞女即刻退场。
墨轩琪手放在桌上展开撑在两侧,悠然道:“常年都是这般,一点儿新意也不得见。看多看惯了,便都什么也厌倦了。”
夏黎笙默默翻着夏氏白眼,你丫的原来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他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道:“朕看在场的女儿家不少,何不妨上来表演一番才艺?”
此话一出,在场的未婚女子便都蠢蠢欲动了。
夏黎笙抚额,果真还是来了。所谓“皇宫夜宴”的真正面目,那便是——相亲大会。
各位被邀请的亲家,都会带上家中已到适婚年龄却未寻得好人家出嫁的女儿,想着要是自家女儿被哪位王爷阿哥或是哪家名门贵族给瞧上了。于自身前程,门楣荣耀,女儿的雍容幸福都是极有利的啊。
这番一举益多处的行为,谁不愿做?
一旁的太后轻轻拍了拍何纤伊的手,何纤伊会意,施施然起身行礼:“表哥,伊儿愿先行献丑。”
墨轩琪大笑,“好,好!”
去偏殿稍作打扮,何纤伊便出场了。
瑰红的霓裳舞衣,给她抹了一份妖娆的颜色,更添女儿家的娇柔;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藕臂与玉足,暴露得恰到好处,使得她多了几分妩媚。
夏黎笙垂眸轻啜玉杯中的清茶,心中明了她这般是为了谁,却是淡淡一哂。
曲起,舞动。
轻飘衣摆悠扬,女儿家的幽香若有似无隐隐约约。
那舞带不经意间掠过谁的眼前,妄想着夺谁的一眼。
一舞毕,掌声雷动。
墨轩琪看起来心情十分好的模样,“赏!”
何纤伊福身:“多谢皇上。”
眼睛却是急切的看向某个方向,在对上那人清冷的面容时,欣喜全无。眸中霎时溢满伤心与不甘。
墨邻司暗嘲,这小妮子,还没成放弃呢,真不知道长了个怎么样的脑与心。
再转眸看着身旁这人,又是免不了的叹了一口气。也真是钦佩他誓死的专情。
有了何纤伊的带动,于是各家的女儿家便都踊跃的一展身手。
轮番过后,这殿上的气氛比先前要好几分。
大致上都轮过了一变,众人便都小做休憩。
墨轩琪喝下酒,眼角往一旁扫了扫,这才注意到从头到尾默默无言一直在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夏黎笙。
当下挑了挑眉,“这位可是宿爱卿的外孙女?”
夏黎笙心头一凛,妈蛋,终于来了。
被点了名,夏黎笙万般不愿也终得是遵命。
用莲一递上来了的云舒霞纱绢优雅点了点唇,擦去基本不存在的污渍,这才起身走至中央。
说到这个,夏黎笙又想爆粗口了:丫的擦个嘴还用这么好的手绢,钱多没地方花给我呀!
双腿并拢,缓缓跪下,双手平折交叠,放置在额下,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行最大的叩首礼:“黎笙拜见皇上。”
内心却是幽幽叹气,没想到她夏黎笙有朝一日也会对不是死人不是长辈不是尊者的人下跪。
纵然下跪了,看似乖顺虔诚,但若是有眼力之人必能瞧出她的傲骨依存。
腰背可弯,脊梁骨断不能曲!
这是夏黎笙的底线,她的骨子里有着极强烈的自尊与骄傲。
墨轩溯看着这样的她,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
只是这礼仪,却是做得挑不出错处。
墨轩琪极是满意,“平身罢。”
夏黎笙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说了声“多谢皇上”之后,才慢慢起了身。
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却不显骄纵放肆;双手平整相叠,拇指交握放在小腹之处。诚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端庄。
一边的宿家人都放心而欣慰的暗暗点了点头。
她的性子早在宿府学习技艺时给磨得沉静,菱角都变得没有了那么锐利。早变得了温婉安静,再也不会像先前那般跳脱到天外。
试问,谁可在受了伤后,依旧大笑自如?
她自问做不到。
无关在乎,无关情意,只是没了初时的悸动。
“为何要戴上羽纱以覆面?”
夏黎笙欠身答话:“回皇上的话,黎笙自回府后便一直卧病在床,直至如今也没痊愈。是以怕病容冲撞了皇上龙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这才取了这羽纱遮容,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一番话说得体面有礼,就算真的是想怪罪,又如何定罪?
墨轩琪笑了几声,“自是不会怪罪的。还望姑娘要好好照料身子,万不可使得宿爱卿担心。”
依旧的低眉顺眼,“多谢皇上关怀。”
真真是有礼到了家门口啊!
孰不知这越是遵守礼仪,丝毫不越矩,就越是显得生分。何尝又不是一种潜藏的疏远与冷漠呢?只是要隐晦些罢了!
是以,这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
夏黎笙似不自觉般,依旧恭敬的站在原地。
墨轩琪都不禁觉得有些头疼,不免又饮下一杯酒,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夏黎笙神色丝毫不变,据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