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程的路上顾婆子自然不忘倚老卖老,一会儿说这桂康王妃就是大方,生怕嫁出去的小姑子在婆家受冷待,竟是挑了好些什物让王氏带着,件件价值连城。一会儿又说王氏若是受了气,桂康王府的大门随时开着。句句话里弯酸带刺儿,着实让下人们又在背后看了好一场笑话。
王氏想着自家大哥的话,忍了没有发作。到了永定侯府,就想赶紧让这顾婆子打发走了完事,谁知这顾婆子脸皮也着实厚,两眼一翻道:“我这身老骨头走了大半晌,口也干了,腿也酸了。三夫人就体恤怜悯一下我们下人,赏口茶吃了再走。再说了往后这侯府里的事情还少不了我老婆子跑腿,眼下难得来认认路。”
王氏黑着脸。
她心知,定是昨个儿桂康王爷回头安抚了顾婆子,才让这老贼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便不耐烦地拔下一个银手镯,挥手就连番赶人走。
——她自个儿还着急要去瞧瞧大姑娘。这几天忙着张罗通风报信的事儿了,还没有去碎月阁那边呢。
偏偏着顾婆子就是跟着,王氏也气着了,故意挑了人少湿滑长满青苔的生僻道。心里巴不得让这老贼摔个四脚朝天。
正想着,也没有提防前头突然蹿出一个人,顿时就两厢撞个了个满怀!
这来人冲劲也大,把王氏撞得个七晕八素的,直接往后摔倒在地。她身边的顾老婆子也遭了殃,老骨头被王氏一压,差点一口气没继得上来,倒是王氏离得稍远的大丫鬟珠云没有受牵连,赶紧去扶了王氏起来。
王氏摸着额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见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丫头片子居然敢冲撞自个儿,正想使唤珠云动手教训人。谁知道这丫头见了王氏,就像瞧见救命大神仙,一把扑过来抱住王氏的大腿,抖抖索索道:
“三奶奶……三奶奶不好了,大姑娘她,她,她……”
王氏吓了一跳,见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大怒,一脚踢开她拽住自己的裙角,骂道:“哪里来的死丫头,说话没个规矩!大姑娘怎么了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这丫头白着一张脸,抖抖索索好半天,才恐惧道,
“大姑娘,她……她……她方才投缳自尽了!”
话没说话,却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几个人立马变了脸色!
珠云定睛一瞧,这丫头分明就是大姑娘身边的照喜。珠云自是知道自家夫人同那霍元姬关系亲近得紧,眼见王氏脸色都黑了,顿时上前一手捂了照喜的嘴,厉声道:
“青天白日胆敢满嘴胡话,照喜你是不是在院子里自个儿冻傻了两眼发花,大姑娘好端端的被你咒,看我不撕烂了你的狗嘴!”
照喜还浑然不觉,拼命拉下珠云的手大声哭喊:
“奴婢说的是真的,大姑娘她……她想不开,趁着我和菊雁出门拿东西,又支开了李嬷嬷……奴婢取了东西先一步回来,本来在屋前晒海参丸子的,听见里面咯噔一声响动,觉得不对劲!喊了姑娘几声,见没人应……就进门去了!”
“哪知道,哪知道,一抬头,就看见大姑娘悬在梁上,直直瞪着奴婢……”
珠云急了,就算是真的,她们做下人的怎么可以四处宣扬?!有些事情有些话,只能烂在肚里里!今天她们也着实运气不好,弄不好都会被连带惹上事端。
照喜以为她们不信,急忙摇晃着王氏,“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三奶奶你快去瞧瞧吧……奴婢,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大奶奶”
她说罢,调转了方向,就要跌跌撞撞朝前跑……
一旁没出声的顾老婆子却是突然发难,居然抄起了一块石头狠狠劈晕了来人!
这变故让王氏和珠云惊得目瞪口呆,傻了一般瞪着顾婆子。
王氏愣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婆子横了她一眼,用脚踢了踢地上晕过去的人。
照喜早软软地倒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血水从脑袋后慢慢流出,渐渐染红了青石板路。
这次换了珠云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道:
“三,三……三奶奶,我们要不要赶紧喊家丁过来抬了这死妮子去药堂?否则,只怕她会……她会……”后面半句确实怎么也不敢说,她跟王氏一样,平日里只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何况要打死人的还是自家夫人从娘家跟来的嬷嬷。
顾婆子果然拦了下来,骂道,“你家夫人没醒事儿,难道你也跟着犯糊涂!无论眼下大姑娘是生是死,都不能没了名声。堂堂霍家大小姐,岂能让一个下人乱嚼舌根?外面的人若是知道了,还以为她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成!三夫人,依老奴看,眼下咱们先赶去救下大姑娘要紧,这事儿抹平了最好,抹不平咱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
她又盯了珠云一眼,后者心里一颤,顿时闭紧了嘴。
王氏仿佛大梦初醒,举步朝前之时,又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顾婆子却是拉了她进了碎月阁,刚到了帘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有惊恐地叫声。两人赶紧踏进了屋里,屋子里一片狼藉,有倒掉的椅子侧翻在地。地上断了一截白绸布,旁边是一把锋利的剪子。
而李奶娘正搂着昏迷的霍元姬哀嚎。
顾婆子赶紧上前一探,喜道:“还有气息。”
又指挥了珠云和李奶娘,合力将霍元姬抬上了软榻,几个人慌手慌脚地解开了她裹得紧紧的腰带,松散了发髻头饰,揉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