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无路可退。
她想过躲到众人身后,想过假装受惊失了神智,甚至干脆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可这念头才刚刚一动,那双漂亮锐利的眼就睥了过来,生出了一抹讽刺。
许是王氏的神情太过惊恐,脸色已经白得不成模样。霍三爷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扶着了她一把,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氏撇开霍三爷的手。抹整齐了乱发,走到前列,勉强挤出一个笑,深吸一口气,跪拜了下去。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霍母十分惊讶:“老三媳妇儿你这是……”
霍定姚突然一个激灵,迅速回头去看。她想起曾经在春明门,那位宫中的老姑姑说过的话。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是了,那姑姑说那个久不在宫中的人……霞姿月韵……若是回一趟盛京,城里的女子则挤满了长安大街,希望能一睹他的风采……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还没等她理清情绪,耳边已然响起了王氏木然的声音:“盛京霍家霍王氏叩拜翔王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霍家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霍定姚也恍恍惚惚跟着邢氏跪了下去。
她心头起了百般滋味。
这一次,偏偏是他救了她和她的家人。
她都不知道,是该心怀敌意,还是应该心存感激。可上一辈子已经烟消云散,她们死的死,没的没,而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安安生生的。
也许这一切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这四皇子还是会去争他的大位,而他们只要稳稳妥妥抵达雁门即可,往后天下大定,若这四皇子还能想得起来霍家,给一个恩赐也是好的。
她转念一想,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总归都是桥对桥,路归路,没有半点儿相干的。
接下来的路走得都很顺。
因已经进入了雁门地界,她们一行人便由雁门的府衙接管。雁门是翔王的封地,这雁门太守大抵也听说了些小道消息,虽然上头并没有人来打招呼,却十分有眼色的没有为难霍家人,不仅不敢让人下大狱,反而拨了一个驿站里的独立小院暂住,更按着官家囚犯的等级给收押在册。
翔王是什么样的脾性,他们都很清楚。他赏罚分明,可有个毛病就是十分护短。这是他亲自救了的人,要为难他们,不是嫌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得太稳,就是嫌脖子太硬。
——没人想跟血腥殿下开这样的玩笑。
丁老三想多嘴几句,奈何在这里,根本就没人理他。
眼见大势已去,他也不敢紧咬着不放。再说了他自己也还难过着呢,当时在河边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狠狠踢了他一脚,正好踢在了小腿骨上面,咯嘣就断了。他翻个白眼就疼昏了过去,醒来也不知道找谁哭诉。
刘铁角和小武倒是瞧他可怜,找了府衙的人帮忙瞧大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药剂是一副一副吃了下去,腿上的肿胀却没得消停,反而越来越有涨大的趋势,还痒得很。
丁老三实在受不住了,动手拆开了白布。一瞧之下又要翻白眼了,那里面已经烂黑成一团,深可见骨。寻来的老大夫瞥了一眼,只说了一句必须得锯腿才能保命。老大夫还等丁老三吱声做个了断呢,半天没听见响动,抬头一看,这次人是真吓昏了。
霍定姚听到这茬,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丁老三没了一条腿,也算是自作孽,刘铁角和小武就等着逮机会呢,这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自从在驿站里安顿了下来,霍家人也慢慢安心了起来。这小院子虽然和路上的都差不多,几房人还是得拼拼凑凑挤在一起,但是比大牢的环境可好多了,除了不能擅自出入,他们终于不再舟车劳顿,这日子只会顺利起来。
修养了几日后,众人的精神头都好看了许多,这衙门的人不仅没有再锁着他们,便是囚衣也用不着穿了。
又过了半个月,霍家人就接到了告知,他们被安排到了城西一座庄子上,还分了一处三进的院子给他们。
这院子不必此前英王府那个暂时落脚的院子差,因为连着牧场,甚至更加宽敞。里面虽然没有雕梁画栋,该有的前厅后院却一个都不少。在邢氏请示了霍老祖宗后,几房人便商量着挑了院子安稳了下来。
因着林氏体若,霍二爷便告了恼,捡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去。那院子虽然不大,却有一个小厨房,这自然也是方便林氏熬药喝。
妫氏忙不迭地定了西南角的一处院子,这院子虽然不大,却胜在精致。中间四四方方挖了一座假山水池,旁边还有些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边种了些竹子,瞧着还有点景致。霍荣菡得意地瞅了霍定姚一眼,指挥着霍语桐抱着她的东西,跟着妫氏一道去了。
王氏本来也想点这个的,只不过霍三爷不想与人冲突,劝住了她。她去瞧了南边的院子更大更舒适,倒也收起了一张冷脸。
大房的人得了东边儿的,不大不小,也没什么出挑,还离外面的街道只有一墙之隔,白日里还能听见临街传来的嘈杂声,只胜在离霍老祖宗近一点。
不过霍定姚却觉得这里极好。东边朝阳,屋子里的阴暗角落都没有发霉的味道,她从外面的野梗上扯了野草回来泡水擦洗屋子,收拾之后反而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再找来了一只陶土模样的月肚儿陶罐,剪了几只海石榴和栀子花回来,往窗户下一摆,火红艳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