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黑衣人在路过那一大片之前有过人进出区域的窟窿时,开始将身后的少年们一个个安置下来,偶尔有人从一旁钻出抬头,也只是眉眼冷漠地看了一眼,不再理会。
这里实在太大,仰头而望,四面八方甚至有种星空塌下来砸在脸上的荒谬幻觉。
跟在黑衣人身后一列的近百少年都被安排进了不同的洞窟里,有高有低,又临近也有相隔甚远的,为数这么多的少年也仅是占了岩壁脚下不起眼的一小部分,像是人头上的毛发根须一般。
姬歌在最末几人中,到最后几乎是摇摇晃晃,踉跄着前行,眼前发黑,却没有引起任何同情怜悯的目光,走了很久也等候了许久才轮到他,领头的黑衣人止步指向头顶上一个约摸三四人高矮的洞窟。
黑衣人没有停留半刻,丢下姬歌在岩壁下孑然一身,身影朝更远一处走去。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洞悉这些少年所自以为藏得很深的东西,自然对姬歌的伤势状况了然于胸,但却漠不关心他的死活,更没有一丝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里人很多,可是人情比之头上的堡里更加叫人齿冷,在他看来,很久之前这些进了古堡的半大少年就该懂得和明白一个最是简单不过的道理,想要活下去只有靠自己。
跟在黑衣人后面的剩下不多几人回头望了望,由于姬歌先前无声顶撞引路人之举的印象太过深刻,还有他和察尔从树洞道里摔下来昏迷不醒的苍白脸色,浑身都是伤,又加之到了这之后的种种,也不难猜出此时的姬歌是怎样的虚弱不支。
可是他们的眼神里也只是更多的幸灾乐祸,他们之间没有恩怨过节,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有甚者在姬歌看去之时唇角露出冷笑。
姬歌收回目光,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到喜怒的影子,抬头那个不大的洞窟映在眼底,他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他猛地睁开,有袅袅黑丝一闪而过,骤然姬歌动了。
他的身子向岩壁冲去,大足阔步,没有什么声势却极迅疾,在快要撞上去的那刹那双足猛然在岩壁上一踏,身子借着反弹的一股大力纵上,脚又前后踩了几下,直到踩空,四肢攀伏着极快地猱身而上。
在弹力将竭那一刻,刚好眼看到触摸到洞沿,他伸出两手死死抓着窟窿口,咬牙身子吸上去,身体翻过仰躺在洞口,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几乎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好一会儿,才用手撑起身子,头朝下一望。
“唦唦……”
洞沿下有细小松动的石子像沙一样剥落流泻下去,从几人的高度滚到岩壁脚下。
人有时不逼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姬歌还是凭着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爬了上来。
深深呼吸了几口略显灼热潮湿的空气又吐出,姬歌感觉自己的肺叶在隐隐作痛,但和之前在甬道那里快要昏厥的最痛苦的时候比起来不值一提,回头望着眼前这个黑漆漆的窟窿,他打起精神慢慢站起来。
俯仰之间,四顾所望,映入眼帘的上下左右全是这样密密麻麻的窟窿眼睛,千遍一律,每个都有相似之处但细查之下却有不同,像树的叶子,很难找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来。
身躯还有些晃摇,但眼前已经没有重影交叠,瞳孔还算可视,从姬歌所处的洞口朝里面窥去,根本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的脚步缓缓迈动,步履蹒跚地向洞里走去。
他的身子紧绷着,凝目盯着眼前,走得很慢,心里提起了十分的警惕,以防洞里有什么不测的危险,但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前方黑暗里露出一团拇指大小的光华。
和来时的甬道不同,这个洞并不宽敞,很是狭窄,即便是洞口处也只是堪堪容姬歌一人委身进入,越走到后面,洞壁就愈发紧凑,但好在这洞不很深,姬歌在十步左右就见了底。
洞里很阴晦昏暗,外面的光透不进来,但在一方凸出的岩石上有一盏油灯,散发出淡淡烛光,勉强照清了洞里面的事物。
这盏油灯是最寻常见的那种,灯身上满是沾着油腻的污垢,上面全是灰尘,似乎是上了年头的东西,已经用了很久时间了。灯芯燃着的暗黄色的火光也很微弱,不明亮,朦朦胧胧的,经洞壁反射出的幽光显得不大的洞阴森森的,没有生气,很是瘆人。
姬歌却没有一丝害怕和嫌恶厌弃的情绪,反而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没有见到他预想到最坏的光景,这里灰尘堆积,只有自己来时的脚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而有时候,在古堡这样的地方没人反而代表更安全。
姬歌借着油灯散发的微弱烛光打量起洞里的事物,最里面的地上铺着草席之类用黑色藤蔓编织的枯干东西,还有几条破布,勉强可以看出原来敝体的形状。
除此之外,徒有四壁,空空落落,别无它物。
洞不深,但毕竟在在岩壁之内,比之外面要阴凉很多,洞中很是干燥,不要说有蛇虫窝居的痕迹,就连微小的蜉蝣都不存。
想起引路人的话语,这一目了然的浅洞就算是他之后的安身之处了。
这时,姬歌的心才彻底放下来,眼皮耷拉下来,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迎面栽倒在那堆藤蔓和破布上,就此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这一觉,几日的不眠不休,身子又饥又渴,疲倦和痛楚加在一起淹没过来,让姬歌睡得极死,恐怕就算再有一场巨震降临也惊不醒他。
山腹